两个人暗自叹气,半晌,是付长生出了声。
“别难过,他过得很好。”付长生轻声说,“在你……在你离开的第十一年,周垣找到了喜欢的人,和他走过了余生,两个人是在同天离开的,只差了一个多时辰。”
“周垣走的时候,我们去看他了,他一直在笑,说他这一生过得还算不错,没经多少苦难,也没留太多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你。”
“他说他很想你,说你要是还有来生就好了,要是有来生,他希望你不要做辟邪,不要做那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的人,你就快快乐乐,平安喜乐就够了。”
这话路濯很熟悉。
他记得从前周垣生辰许愿的时候,每次许下的第一个愿望都不是给自己,而是给路濯。
“希望我们小路濯诸事不愁,一生平安喜乐,做只快快乐乐的崽,憨一点也没关系。”
那时候路濯不乐意听这些,总觉得周垣是在闹,前面那些只是铺垫,就是为了在最后说他憨,而事实上,这些曾经被路濯看做是玩闹的心愿,其实就是周垣真实的愿望。
路濯在,周垣生日的第一个愿望为他而许,希望路濯一生无虞,平安喜乐。
路濯离开,周垣在传承里留下遗愿,希望他能不被遗忘,永远为人所记。
周彦修说过,这是周垣唯一的遗愿。
没提任何和他自己相关的事,从始至终提到的都是辟邪。
路濯低着头没说话,沉默间,最后还是付长生先出了声。
“周垣希望你快乐,肯定是见不得你难过的,尤其是为他难过。”付长生垂手揉揉路濯,“所以别难过了,笑一下,周垣说最你笑起来特别治愈,他最喜欢看你笑,心情再差再不堪,只要看到你笑,就感觉所有的沉郁低落都消失不见了。”
这话周垣也对路濯说过。
路濯揉了揉眼睛,许久,低低嗯了一声,但是没笑。
他心里难受,实在笑不出来。
付长生理解他的心情,垂手拍拍崽,没说话,倒是沉泽突然想起一件事,接着出了声。
“对了,周垣走的时候不在乌弋山,他来不及回去,就把这个给了我,让我放到你离开时的地方。”
“后来我去了乌弋山一趟,去的时候是冬天,山上大雪,什么都看不到,我就想,何必呢?人已经不见了,连最后的痕迹都已经被风雪消磨,何必把唯一能用来想念他的物件也留下,就没放到山上,而是一直带在了身上。”
“现在,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沉泽一边说着,一边把他说的那个物件拿了出来,送到路濯面前。
那是两只玉环,是路濯在很小的时候用琈玉自己做的,周垣也有两只。
路濯的玉环在周垣那里,周垣的玉环在路濯这里,两个人把玉环相互交由彼此保管,说好以后找到心上人了再来取。
“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确定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隔多久,无论隔多远,我也要把它们送到你手里,见证你的欢喜和幸福。”
这是周垣当时说过的话。
回乌弋山献祭自身之前,路濯把周垣的玉环留在了他家里,自己的没要回来。
他都已经要离开了,就算送给陆封识,也没有结果,只是凭白留给他一个禁锢和枷锁而已,路濯不想这样。
而现在,时隔多年,他又看到了这两只玉环,被沉泽从周垣手中接过,送到了路濯面前。
就像周垣从前承诺过的那样,无论隔多远,无论隔多久,也要把他们送到他面前,见证他的欢喜和幸福。
路濯的归来没有失约。
周垣的交还同样也是如此。
第100章 大结局
路濯抱过玉环,爪爪从上面抚过去,琈玉微暖,很像周垣身上的温度。
他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不想让沉泽和付长生看到,低下头,过了很久才出声:“他真的过得很好的吧?”
“这我们还能说假话?真的很好,他的爱人是一只云豹,两个人感情特别好,时不时到我们面前撒糖喂狗粮,羡煞了一众单身狗,再没谁能比他过得更好了。”
付长生说,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路濯还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无他,只因为被羡煞的人里有付长生一份。
不老树先生这一生和桃花无缘,一万多年里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老单身狗了。
听到付长生的话,路濯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那就好,知道他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不过阿垣的性格好像好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前,他走前肯定是要骂我的。”
沉泽和付长生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心想一脉同生不是白来的,路濯对周垣的了解果然很透彻。
周垣走之前确实骂过路濯。
把玉环放到沉泽手里之后,周垣闭上眼睛,最初时是在笑,笑着笑着眼角就见了泪,他也不管,任它们往下落,一边落泪,一边絮絮叨叨的骂路濯。
“路濯这个小混蛋,说好的要回来,结果一去把自己的传承都弄没了,而且在走之前的最后一刻还在骗我,没良心的小混蛋,白疼他这么多年,早知道他这样让人伤心,当初他在的时候,我就应该多打他几顿。”
没良心的小混蛋,多打几顿,这话就很灵性。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给小崽崽说了。
沉泽和付长生眼神飘忽,但路濯也不是傻崽,一看就懂了。
他没说话,低头看着怀里的玉环,半晌,空出一只爪爪揉了下湿润的眼睛,缓缓笑了起来。
周垣喜欢看他笑,那路濯就不哭,他要笑,做一只快快乐乐的崽。
这是周垣一生里许过最多的愿望。
那路濯便应他的愿。
.
接下来整个上午,路濯都在和沉泽付长生叙旧,听他们说了很多人的故事。
那些人都是路濯的故人,大多数已经离开了,剩下的人寥寥无几,而且除了沉泽和付长生都避世隐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让人宽慰的是,故人们无论是去是留,过得都不错,和周垣一样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没留什么遗憾。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三个多小时便过去了。
沉泽是模特,付长生是音乐监制人,两个人下午还要赶通告,没法在客栈待太久,差不多一点的时候,和路濯互相留了下微信。
路濯送他们出去,心里有些不舍,沉泽和付长生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沉泽回身揉揉崽:“没关系,我们会经常来找你玩的,以后再见的时候还很多,不用难过。”
“对啊。”付长生在边上应和:“而且不是加微信了吗?也时常聊聊天,你有事随时找我们,我们肯定随叫随到,就和以前一样。”
这倒是真的,路濯以前有事找朋友们的时候,沉泽和付长生总是最先应和,然后最早来到乌弋山上。
感情好是一个原因,两个人本来就爱热闹也是一个原因。
路濯笑笑,温声说了声好,沉泽和付长生脸上也带着笑意:“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隐居的那几个我们已经在找了,找到的话就和他们在第一时间来找你,也和以前一样。”
路濯眉眼弯弯:“那我就等着啦。”
“没问题,回见啦小辟邪。”
两个人朝路濯摆摆手,带着温暖的笑意,转身缓步离开了大荒街。
热闹结束的那一瞬间,是最孤独的时候。
路濯看着他们离开,直到两个人消失在街道尽头,视线也没收回来,心里满是不舍,情绪低落之下,总喜欢往上卷的尾巴尖尖都垂了下来。
路濯不想让大家被他的情绪影响,就没回客栈,在客栈外找了个台阶坐下,小小的一只孤零零地团在那里,看起来分外让人心疼。
尤其是陆封识。
在客栈等了许久没见路濯回来,他出来找,凭着烛的牵引,很快看到了路濯,心瞬间又疼又软。
陆封识走过去,看路濯情绪低落,不太想说话,于是没出声也没碰他,在路濯身边坐下,默默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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