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83)
又是一阵冷意,沿着她不断发抖的脊背,慢慢爬上她的身体。霎时间,原本就被重重帘帐阻隔的灯火,尽数熄灭了。
侍女在黑暗中瑟缩着,哑声叫嚷着,直到一只手,好像是从那屏风中伸出来,冰冷而又无情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侍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祈求与绝望,就在最后的时刻,她终于模糊地看到了掐住她脖子的人,看到了那双浅碧色的眼睛。
可一切都太晚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声音,身体的颤抖与挣扎也越来越微弱。
死亡的终于降临后,侍女的尸体,被随意丢进无人的角落中,直到上来找她的同伴发现……
镜花楼外,尽管已是深夜,却围满了身着金甲的开明卫,他们手执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映亮了半座楼阁。
钟棠与李避之赶到时,所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西隶公主沉睡后,那勉强还能维持的表面平和,终于快要崩坏了。
一位气度不凡的开明卫将领,见他二人来后,快步走了过来,拱手而言道:“在下荆重,在此等候道长多时了。”
钟棠不动声色地抬眸打量着他,只觉这位荆将军话虽不怎么客气,却比之前的桑将军要稳妥不少。
“有劳荆将军了。”此人既以礼相迎,李避之自当以礼相还,却也谨慎地不曾多说什么。
“此乃在下分内之事,李道长既然来了,便随在下入楼一看吧,刚刚太渊观的道长们也已进去了。”
“太渊?”钟棠听到这名号,就想起上次刑为宗的事,不禁问道;“荆将军可知,太渊来的是哪几位道长?”
“是司道长,”荆重看了钟棠一眼,显然并不想继续在楼外浪费时间了,催促着说道:“具体如何,等到入楼后遇到了,小道长自然也就知道了。”
李避之见他这般模样,稍稍拉住了钟棠的手,让他不必再问下去,转而对荆重说道:“那便请荆将军带我们入楼吧。”
这镜花楼是为西隶公主而造,自公主入临安以来,按照两国之前的约定,其中守卫也一直是西隶人。大崇有心插手,却碍于明面上要作出宽和的姿态,并没有硬来。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开明卫也只是守在楼外,而进楼时依旧是西隶人重重把守。
“怎么又有人要进去!”门口的西隶人,十分警戒地看着三人,并没有要放他们进去的意思。
“大崇要查楼中侍女之事,自然要进楼的,还望使节莫要为难在下。”
“他们二人白天已经来过了,什么都没查出来,如今不必再进了。”那西隶守卫并不想让步,还认出了钟棠与李避之。
“白天两位道长是来查公主一事,如今是来查我大崇侍女遇害一事,两事有所不同,使节可不能混说。”荆将军显然已做好了准备,也没有松口的意思:“此番我大崇侍女在楼中出事,还是要早些查清,以免污了楼中诸位使节的名声。”
“到底是条人命,若是查不清,凭是怀疑到什么人身上,于两国之间,也不是件好事,使节您说呢?”
那西隶使节,到底是担不起两国相交的重担,再三权衡后,还是将他们放了进去。
钟棠跟在李避之的身后,走入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小楼中,又看看走在他们前方的荆将军。
总觉得这次大崇侍女之死,像是某人手中的一把小刀,终于在这西隶人手中的镜花楼上,划开了条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走会剧情~
第79章 秋煞琵琶(八)
将钟棠与李避之送入镜花楼后,荆重便继续镇守于楼外,让他二人直往侍女出事的三楼而去。
一路上,西隶人仍是重重把手,特别是西隶公主所在的二楼,已完全无法靠近。可登上三楼之后,便见不到几个人影了。
钟棠手中把玩着玉珠金玲,暗暗地摇头,这西隶与大崇两国之争,又岂是一桩联姻能解决的?想来就算呼延珏无病无灾地嫁入了大崇皇室,至多不过能保个几年太平罢了。
他这么思绪飘忽地想着,冷冷不防被那迎面垂下的金红帐帘蒙了个满面,还是李避之干脆木剑一挥,直接将那帘子斩落下来。
“好好走路。”冷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钟棠眨眨眼睛,干脆蹭到李避之手边,勾唇道:“事情太多了,我想起来便顾不上走路了,师兄带着我走吧。”
李避之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去牵钟棠伸过来的手,反倒干脆将他的腰一扣,揽在自己身边:“行了,走吧。”
钟棠的唇角是怎么都落不下了,就老老实实地靠着李避之,继续向前走去。
其实说到底,也不能怪钟棠不看路,着三楼上垂挂的金红帐帘确实太多了,若晴天时敞开花窗,这些帘子一齐为微风所拂,想来应是极好看的。
可此刻,这灯火晦暗的夜晚,垂下的帐帘非但没有美感,反而让人生出无声的恐惧。
谁又能知道,当下一面帘帐被掀开时 ,自己会看到什么呢。
重重遮掩的帘帐仿佛没有尽头,而越往里走去,便越觉得压抑。饶是钟棠这般的妖身,也感到了不适。
正当他想要干脆用术法,将这些帘帐尽数除去时,李避之却掀开了又一层金红纱,沉声道:“到了,在这里。”
钟棠应声看去,首先看到的却并不是侍女的尸体,而是一架一人来高的屏风。
乌黑高盘的发髻,煞白的面孔与鲜红的笑唇,细细地眼眸微垂下,像是在悲悯地望着,地下侍女的尸体。
而那已经死去的侍女,正披发仰面倒在屏风下,她的脖子上是重重的淤青,而脸上……却挂着与屏风上侍女,极为相像的笑容。
怪谲,平静而又刺眼,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可钟棠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手中的玉珠金玲,缠得更紧了几分。
李避之俯下身去,指间凝出暗青色的灵咒,慢慢巡过侍女的尸体,可得出的结论却有些出乎意料。
“她只是中过极轻的幻术,”李避之看过侍女依旧睁着的眼睛,却在她的脖颈处,那骇人的淤青上停留:“但却不是因幻术而致死。”
他抬起头来,望着钟棠:“她是被人掐死的。”
“师兄的意思是……”钟棠也觉有些怪异,不确定地重复道:“她的确中过幻术,但那人却并没有用幻术杀她。”
幻术很有可能只是让她受到惊吓,施术的人,便躲在暗处,饶有兴味地看着侍女惊慌失措,拼死逃命……直到看够之后,才动手杀了她。
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令人作呕。
钟棠低声念叨着,实在不忍再去看侍女的尸体,目光渐渐地又移到了那屏风上。
屏风上的仕女,虽用色十分诡异,但轮廓上画得还是不错的……只是钟棠越看越觉得,图上侍女空空的两手间,好似原本应抱着些什么。
钟棠稍稍凝神,双手抬起学着那画上仕女的动作,下意识地弹指而动,随即几声破碎的琵琶声,自虚空中传来。
钟棠诧异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随即转头看向李避之:“师兄,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李避之的视线从侍女的尸体上移开,摇头说道:“没有,你听到了什么?”
钟棠一愣,竟有些难分是否是错觉,不确定地说道:“我听到了……琵琶声。”
此话刚落,又是一阵琵琶声仿若隔着重重帘帐,从未知处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钟棠心上,那微微的牵动感。
“又响了。”钟棠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应着那琵琶声的来源,李避之见状立刻站到了他的身边,双指将一缕灵光,轻点入他的眉间,以防是幻术干扰。
可即便如此,钟棠还是再次听到了那琵琶声,并一手拽住了李避之的袍袖,指向帘帐更深的地方:“不只有琵琶……还有,我的本木……”
李避之自然知道本木对钟棠的重要性,他虽知道钟棠的本木海棠树,此刻应被护在西隶大漠,元初真人的符阵之间,但却并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