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100)
李避之知道拦不住,只好默默地点点头,伸手脱下了衣衫,对着火堆露出了结实的,却横贯着深深伤痕的后背。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赶路几乎完全忽视了那伤口,任由它不知裂开愈合过多少次,而刚刚又在水中浸泡了那么久,整块皮肉都呈现出灰白的颜色,唯有伤口深处还渗出深红色的血。
钟棠一言不发地,从放在火堆旁的衣物中,找出了之前的白布。他想要用灵力治疗李避之的伤口,可又想起那些厉煞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终究不知会不会对李避之造成伤害。
“无碍,”李避之似乎察觉到了钟棠的情绪,转身又将他拉入怀中,轻吻着他的额头:“只是看着吓人,很快就会好了。”
钟棠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说不出是疼还是怎么的,抬起泛红的眼睛,愤愤地说道:“是,师兄是道根灵脉,自然什么都不怕,什么都——”
可他还未说完,便被李避之抵上了唇,轻吻过后才听李避之说道:“天生的道根灵脉也是会怕的。”
“怕自己会护不住,想要护的人。”
钟棠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他使劲将脸埋进李避之的胸口,将这些日子以来,恢复记忆的混乱,颠沛辗转的不安,尽然发泄而出。
火堆还在燃着,明明灭灭地烘照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李避之不想再惹钟棠流泪,便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说起临安的事。
“阿寄的魂魄保住了,但是还在沉睡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真正的乌淳邪也找到了,他那夜被蒋玉风打晕后关到了地室中……呼延珏决定暂留临安,等到阿寄醒后,再做决定。”
“端王醒来后,立刻让人扣留了司千瑾,并以此在朝堂上对太渊和宁王发难……但开明卫入太渊抄查时,却发现了妙尊的尸体。”
“但刑为宗不见了。”
钟棠听到这里,才堪堪抬起头来,睁着通红的双眼,勉力梳理起头绪:“虽然咱们那晚上,抓住了司千瑾……但我总觉得太过容易,第一次假扮阿寄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他。”
“他那晚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好让蒋玉风行动。”
李避之“嗯”了一声,伸手为钟棠擦拭起脸上的泪水,又轻轻按揉着他的眼睛。
司千瑾的事,在当夜交手时,他便已经发现了端倪。
“而妙尊……他不可能死。”钟棠这会心绪也终于平复了些,他拉着李避之的手,联系到之前关于刑为宗被“附身”的猜想,终于得出了答案。
“真正的刑为宗,在素衣仙母那里便已经死了,所以他没有出现在最后生辰宴中。而此后出现的刑为宗——”
“是妙尊。”
钟棠与李避之对视间,两人同时说出了答案。
由此,李避之进而想起了一桩旧事:“当年奉空真人门下,除如今的妙尊得继任观主外,其余五位弟子皆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钟棠的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说道:“看样子,这太渊观中,同门相残竟不算是件新鲜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曾几何时,我觉得写那啥,简直太兴奋
现在,想起过去的那几个小红锁,我写起来实在太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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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大漠棺城(五)
钟棠最后,还是用灵力为李避之清洗过伤口后,而后又将白布绕过他的身体,仔细地一圈一圈缠了上去。
等到伤口终于全部被白布裹好,钟棠才像是稍稍松了口气,轻轻地从后面环住李避之的身体,将脸贴了上去。
李避之也顺势握住了钟棠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放到唇边轻吻,而后说道:“临安的事且说完了,你这边呢?这一路蒋玉风可有害过你?”
钟棠稍顿一下,提起这位昔日的友人,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没有,”他回忆起那日的场景,开口说道:“我醒来时,他便已经带我进了大漠,看样子是想去我本木的方向。”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说是为了,”钟棠的话顿了顿,而后自嘲般地笑笑说道:“是为了让祸陨不再害世。”
“他应当也是当年为祸陨所害过的,后来到了临安附近,才遇到蒋员外的事,又在太渊的相助下,修成了妖形。”
“他大概是从你我身上的厉煞之气,还有妙尊的话里,猜测到了事情的始末,认定若厉煞失控,必会危及临安甚至世人,所以才同意与妙尊联手,将厉煞引回到我身上,然后再将我带到这无人的大漠中……等待镇煞星将我抹去。”
说完,钟棠似乎又笑了下,李避之转身将他抱进怀里,听他继续说道:“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他虽然站在太渊那边,却并没有将我直接交到妙尊的手上,而是自己带我来了这里。”
“这般避开人群,待剩下五颗镇煞星降世时,也能将伤害压到最小。”
“别说了。”李避之止住了钟棠的话,低头望着他薄红未退的眉眼。
“师兄,这没什么可回避的。”钟棠却摇摇头,闭上眼似放松了般,躺在李避之的怀中:“那一日,早晚都会来的。”
李避之刚想开口,钟棠却忽得抬手,用指尖点住了他的唇,而后轻笑着说道:“这一次,师兄可不准替我了。”
“之前在五味斋里,师兄说七个月后便告诉我当初的事,实际上是在诓我的吧?”
七个月后便是厉煞这些年来,积攒最盛之机,到那时怕是连李避之的道根灵脉都无法再压制,必定引得六颗镇煞星降临。
而彼时厉煞全都在李避之的身上,可与钟棠没有半分关系,所以那六颗镇煞星劈的是谁?自然还是李避之了。
“师兄就没想过,若有一日,我回忆起了过往种种,又得知你替我被那镇煞星所灭,我会怎样?”
李避之当然有想过,但几番相较之下,他却仍旧想要保住钟棠的命。
“师兄,不要在丢下我了。”钟棠的嗔意散去后,声音慢慢地软了下来。
李避之也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棠花环到了身前,轻抚着半晌后才说道:“好,我不替你。”
“我陪你。”
钟棠的身体在李避之怀中,微微颤动着,而后又听他说道。
“但厉煞之事,并非全然无法可解,此番回到你本木处,也许还会有另外的机缘。”李避之难得的,竟有几分像元初的絮絮般说着:“所以,阿棠,你要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
钟棠的眼睛依旧闭着,犹如要就此睡去,但片刻后他重新睁开了双眼,倒映出李避之的身影,承诺般地点点头:“好,我答应师兄。”
这话说完,钟棠便又笑了起来,他趴到了李避之的肩上,轻嗅着对方的气息,喃喃道:“再说,师兄都要陪我了,我便是能舍得自己,也舍不得师兄的。”
李避之抱着难得乖顺的钟棠,心中终于稍稍安定了些,又开始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自他醒来时,便觉此处虽看起来像是寻常的大漠绿洲,但始终笼罩着沉沉的死气。
“阿棠可知道,我们现在何处?”
提起这个,钟棠也皱了皱眉头,开始跟李避之细细地说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日,我与蒋玉风争吵还未结束,便发觉身后刮来了狂风沙尘,我趁机摆脱了蒋玉风的控制,却被卷入到风暴中,醒来便来到了这里。”
“那你身上的衣……衣裙是哪来的?”李避之指指火堆边,那几件几乎被他在河中扯坏了的衣裳。
“还不是为了躲蒋玉风,”一提起这个,钟棠又挑眸瞪了他一眼,而后才说道:“此地虽然奇怪,但并非无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