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及捂着伤势尽可能地远离战场,害怕兄长的剑法波及到自己,而萧和再睁开眼睛后,眼底便再无纠结和迷茫,有着的只是对剑法的绝对自信。
他慢慢拿起剑身,虽未曾使出招数,但眼眸却陡然一眯,史无前例的杀气便赫然萦绕了整个周身,让他的气息也为之一变,不再是曾经那慵懒只知道喝酒之辈,也不再是方才小打小闹试探的神色。
沈浮白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不由得呼吸倏地一滞,背后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武林盟主之名,果然不虚,如此恐怖的气势,仿佛如同竹节一般节节攀升,没有极限,当真了得!
但……不如教主!
沈浮白嘴角微微勾起,纵使脸色苍白,眼睛却很是明亮。
在魔教内部的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教主身上传来的杀意。
一句话,他早就习惯了!
或许一般人会被这杀气震慑得无法行动,或许一般人会被这杀气吓得六神无主,但沈浮白却能够保持镇静,甚至还在心中不屑嘲讽:武林盟主此人,不过如此!不如教主!
他能赢!
眼见萧和深吸一口气,手腕一动似乎要使出剑招,沈浮白同样浑身紧绷,双眼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同时挥下一剑。
铮——
随着萧和步伐鬼魅踏出一步,那铺天盖地璀璨的剑光便猛然震惊了沈浮白。
前所未有的恐惧凝聚在内心,凝固了他的血液,冻结了他的神经,仿佛天下间,他只能看见那散发着光芒的剑法,惊艳了他的整个人生。
他无法抵挡,无法抗拒,几乎要膜拜在那汹涌的剑势之中。
——但沈浮白的脑海中却再一次闪过秦铭的身影。
为了再次追随在那个人的身边,为了亲眼见证那个人登上江湖顶端,沈浮白猛咬牙关,几乎是用尽了一切力气,将手中的浮云剑挥出一道剑光,铮的一声与萧和庞大的剑势击在了一起!
刹那间,二人的剑势□□撞,汹涌的内力包裹了一切。
……
剑鸣声逐渐停止,天空似乎被剑势撕裂一道口子,忽然下起了朦胧细雨。
萧和负手而立,右手拿着剑,面露一丝悲色与感慨。
在他对面,倒在地上的沈浮白浑身都布满了血线,血液从他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流淌,混合雨水染湿了大片泥土。沈浮白的脸色虚弱到可怕,面容苍白如纸,可他的眼睛却仍旧是那么亮,甚至嘴角也努力扯了扯,扬起一丝笑意。
“……是你赢了。”
萧和低声道,再也不看惊愕的萧及一眼,将剑收回:“不过你伤势很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也有性命之忧……但我会遵照约定,不再插手你复仇之事,若你拖着这副身子也想要复仇的话,便请便吧。”
心中沉重到无法呼吸,却又一瞬间轻松的呼出口气,萧和转身离去,再也没有一丝留恋。
“……多……谢。”
“兄长!兄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兄长!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
身后传来了窸窣的拔剑之声,虽然动作缓慢,却很是坚定,萧和闭上眼睛,快步往前走着,不去听那随之而来的惊叫之声。
“啊——!!”
随着突兀的挥剑破空音在夜空中响起,对面的喊叫声倏地应声而断。
萧和的手掌猛然蜷缩了下,仰头看着那不断坠落的大雨,眼角也不禁流下一行清泪。
*
当秦铭以最大速度赶到萧和府邸之时,远远便看见一步履蹒跚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秦铭眯起眼睛,疑惑地跳下马,直到看清那人的身影时,才猛然脸色大变:“沈浮白?!”
他不顾一切地走上前,看着那浑身仿佛被血染透的青年,一时间无比震惊,想要伸手去扶,却无从下手:“这……”
“教主……”青年看见他时,脸上倏地露出个轻松的笑容,虚弱张开口,一股鲜血便顺着嘴角流淌,“幸不辱命……岐县的仇,属下为他们报了!”
听着他喜悦的话语,看着他狼狈的姿态,秦铭鼻子一酸,竟久违感到了感动与悲伤,但他说不出一句话,他要谴责不听他命令的沈浮白吗?他要肯定以赴死之心完成任务的沈浮白吗?
其实秦铭想说,岐县的命是命,但沈浮白的命却更加重要……他的魔教不能离开沈浮白,他也不能离开沈浮白。
但此刻,看见奄奄一息的沈浮白,他只能张了张嘴,最终握着他的手,坚定道:“别怕。”
“本座会把你治好,你还不能这么快离我而去……别怕。”
秦铭不顾一切地用功德点购买着伤药,一股脑地洒在沈浮白身上,命令人小心把沈浮白放到客栈里,悉心照料。
好在他的药堪称神奇,沈浮白也被医治的十分迅速,这才没有什么性命危险,只不过还要休养个十天半个月。
在这段期间,秦铭不能跋山涉水回到十连山,给陈略等人写了封信写好情况后,秦铭便带着沈浮白拼命斩杀的萧及的人头,与那幸存的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空荡荡的岐县,对着那漫山的墓碑道:“你们的仇,已经报了,还请安息吧。”
那幸存少年突然放声大哭,哭声中掺杂了一丝痛快:“多谢恩人,帮我报得此仇!”
幸存少年跪在地上,恭敬对他磕了两个响头,秦铭连忙拦住他:“帮你报仇的人并非是我,若有机会,也希望你能去亲自朝那人道谢,他一定会很高兴。”
幸存少年抹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此事虽然说看似已经了结,但无论是秦铭亦或者是魔教弟子们都知道,这只是风暴到临的前夕,此时正值武林盟主上位,众人开始敌对魔教之际,而这个节骨眼他们又杀了武林盟主的弟弟……势必不会平安。
秦铭表现得云淡风轻:“此事错不在我们,我们既然问心无愧,便不必担忧。”
然而身处敌人遍地的江南,魔教势单力薄,沈浮白又重身在身,无法移动,可以说处处都是危险,秦铭等人也不得不防。
也正如秦铭所预料到的,等到五大门派会议几乎就是个过场,众人一致推萧和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后,第一个向魔教开刀之人便是华真宗。
“岂有此理,那魔教竟已经嚣张至此,还敢来到我们的地方斩杀武林盟主的手足,这是挑衅,挑衅!”
华真宗长老愤怒地摸着胡子叫嚣着,绝口不提萧及做了什么。
而在他身边的弟子也纷纷附和着,“魔教太嚣张了,我们新选出的武林盟主,他们都敢不敬,根本不曾畏惧我们,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是啊,在我们的地盘上杀人,他们欺人太甚了!”
在这群愤怒着的人群中,萧和虽然坐在最上方的座位上,俯瞰一切,却只觉得格格不入,无比寂寥。
他注视着四周丝毫不曾遮掩野心之人,心中冷笑,不由开口解释道:“此事我知道,是我败于对方,技不如人。”
虽说弟弟之死让他悲痛,但他还是抛弃了个人立场,站在了正确的地方:“不是魔教之错。”
可谁承想,听到他的话语,众华真宗弟子忍不住蹙起眉,十分不赞同道:“你这是什么话!”
“怎么,我是武林盟主,被杀害的人是我的弟弟,难道我无权做出决断吗?”萧和坐直身体,沉声道,今日,他戴了冠,穿戴整齐,并未饮酒,只单单往这里一坐,便确实有一股正派大侠的风范。
一些人在他尖锐的目光下无话可说,可华真宗长老却依旧习惯性地训斥道:“你确实是武林盟主,记住!武林盟主决不能承认技不如人,决不能输,否则如何成为正道侠士心中的楷模?!”
这一句话,却令萧和微微一怔,也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正确性,忍不住眉宇微蹙,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华真宗长老还在冷哼:“自古正邪两立,你身为正道魁首,也不许为魔教说话,岂不是让天下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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