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恶毒小人!你把我家将军怎样了?将军啊,清鹤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可怎么跟兄弟们交代啊!你可别死啊呜呜呜!”
“还不放开我家将军的贵腿!”
经此一遭,盛怀瑜这才发现,这“妖孽”身后还拖着个人形的不明物件儿。
可怜见儿的晏将军,此时一条腿被高高地扯起来,后背紧贴着大地,被身下的沙石磨得衣衫褴褛……
“妖孽”听了陆漾川的哭嚎,还故意挑衅般晃了晃手里的腿:
“不放开,又怎样?”
来人把晏将军的“贵腿”往地上一丢,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忘阴阳怪气:
“你家将军还没死透呢,号什么丧!盛握瑾,连本王你都认不出来了?”
盛怀瑜一脸不可思议:
“你是……王爷?!”
“怎么,握瑾,我不好看么?”
说着,傅良夜勾唇一笑,指尖轻抚上自己的侧脸,朝盛怀瑜连着抛了好几个媚眼。
“可真是,真是好看极了。”盛怀瑜抬手捂脸,唇角抽搐,无奈道。
傅良夜终于满意地颔首,忽然眼珠子一转,连忙换了个脸色,讨好地凑到了盛怀瑜身边小声恳求着:
“握瑾,打个商量?今夜之事,就别告诉皇兄了罢。”
盛怀瑜拍拍傅良夜的肩膀,以一笑回之:
“王爷应该知晓,臣对陛下,知无不言。”
作者有话说:
晏将军: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永宁王:客气!
晏将军:......
第6章 月坠花折
盛怀瑜弯腰将备受蹂躏的晏西楼从地上扶起,触到了人毫无温度的皮肤,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连忙吩咐手下将晏将军扶到楼上。
陆漾川胆儿肥得剜了傅良夜一眼,而后追在自家将军后面也上了楼。
傅良夜的目光落在陆漾川头上,瞧见了被自己一脚踹出的红印,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给晏将军搬个暖炉出来暖着,他身上冷得厉害,说不定是肾虚呢~”
陆漾川“嘭”的一声合上了门。
傅良夜拖着人走了许久夜路,连带着自己身上也沾了些寒意,斟了热茶抬盏抿了一口,思忖着凤阕今夜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看盛怀瑜的样子,估计直接问他,也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盛怀瑜倒是也不问傅良夜怎会来挽月楼,许是懒得问,毕竟盛怀瑜从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
当然,也是因为盛怀瑜对傅良夜平素的荒唐行径熟视无睹了。
“对了,沿小路向西南行进,有几具尸体,握瑾,你去弄回来罢。”
傅良夜说着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摆出一副不想动的架势:
“嗯。”盛怀瑜抱剑颔首。等到傅良夜再睁眼,眼前人突然就凭空消失了!
“嚯~还是这般性急!让他去收尸,又不是教他去索命…”
傅良夜揉了揉眼睛,随手拈来一块糕点嚼呀嚼。
谢阿蛮准是听到了傅良夜的动静,才胆子大了些,缓缓踩着踏跺从二楼下来。
方才的骚乱与那群冲进房内的禁卫军将她吓得不轻。等人走后,她趴在窗前向外观望,直到看见傅良夜完完整整地竖着回来了,才舒了口气。
此时她来到那死去的姑娘身侧,揭开上方的白布,敛袖抬手,温柔地帮人合上双眼,忍不住落了泪:
“老天不长眼啊,梅香姐姐极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这些生活在青楼里的红颜,无人记挂着她们的喜怒哀乐、祸福生死。她们活着时献出鲜活生动肉体,死时腐烂成一把枯骨。
来人世走一遭,看透了世人皆喜新厌旧,看遍了这红尘薄情。
傅良夜闻声侧首,此时才注意到那死去的女子。
那尸身被安置在一处角落,用白布盖着。
方才情势紧急,他未曾注意刺客是否伤人。可就算是死了人,任别人来看,一个小小的风尘女子,也并不值得永宁王挂怀。
可此刻,傅良夜却走到梅娘尸体旁侧,恭恭敬敬地拜上了一拜。
手中的茶盏微斜,茶水从杯沿洒下,在地面上聚成一小股水流,如同女子脸上的泪痕。
“梅姐姐,就这样死了么?”傅良夜失魂落魄,喃喃道。
*
梅香啊,是一个整日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姑娘。
虽然她的生活不尽如人意,但她卧房的窗台,无论春夏秋冬,都会摆上一瓶花儿。
春有梨花灿白,夏有桃花灼灼,秋有黄花曳曳,冬有梅花零零。
四季盛开在她卧房的窗子里。
从小就被卖给青楼的小姑娘没有姓名,她尤爱梅花,于是她给自己起名——叫做“梅香”。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可未等到京城的冬季来临,梅树就枯了。
傅良夜指尖一松,伴随着一声脆响,杯盏于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谢阿蛮被声音惊得打了个冷颤,慌乱抬眸,吃惊地瞧见了傅良夜僵直的背脊,隐隐察觉傅良夜的情绪似乎有些反常。
“梅娘也是自己命薄,也怪不了谁的。小月牙儿,你也不必……”
谢阿蛮揣摩着傅良夜的心绪,虽不知傅良夜此举因何,可也只能是习惯性地顺着人的意安慰几句。
傅良夜再没说一句话,只是独自踱到门前,靠在柱子前望天。
烛影摇摇,寒风过堂。
谢阿蛮褪了身上的披风,罩上了傅良夜的肩膀:
“跟个呆头鹅似的,大半夜的偏要站风口这儿,明日该头疼了!”
“真是……命该如此?”傅良夜瞳眸微颤,抬眼看着身侧的阿蛮。
他生在皇家,而她们被卖到青楼;他锦衣玉食,而她们终日惶惶,受人轻贱;
世上本就有些人无法选择,她们的苦难被人嘲笑轻贱,她们的命不是命。
难道真是命么?
不是的!他本可以,本可以救梅娘的!
是啊,如果当时他能反应快一些,再快一些,梅香就不会死了。
又或者,当时他没有躲开,那箭更不会扎在她身上。
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傅良夜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忽然想到,这句话皇兄似乎也对他说过。
这样说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罢了。他的罪,是洗不清的。
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害人丧命。
他静静地蹲下,坐在了门槛上,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脚底被刺扎伤的口子里渗出的血已经把泥土染成了淡淡的褐色。
血和泥混在一起,早就像浆糊一样把伤口糊住了。表面上看只是脏兮兮的,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可实际上钻心的疼。
疼,真疼啊。
“你就这么随便坐下了,都把我的罗裙弄脏了。罢了罢了,不跟你计较好吧。”
谢阿蛮不满地埋怨了一句,可看着傅良夜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也只好敛了裙子,在门口的台阶上陪傅良夜坐着。
谢阿蛮虽因梅香之死伤怀了一阵儿,可身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悲伤竟也同欲望一般消逝得飞快,她更懂得珍惜眼前。
“唉,小月牙儿,你总是这样,心里憋了事儿又不跟别人说,留着自己个儿遭罪!有些事儿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你却上赶着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没人会怪你。唉!你说你,平日里说话跟倒豆子似的,现在装什么闷葫芦,怎么不憋屈死你呢!”
阿蛮心绪复杂地盯着一声不吭的傅良夜,咬牙恨铁不成钢般忿忿道。
傅良夜索性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对阿蛮的话置若罔闻。
阿蛮摇摇头叹出一口气,算是拿人没招儿了。
她不放心把傅良夜自己留在这儿,又实在是闲着无聊,只好随手捡了片梧桐,用涂了蔻丹的指甲在叶片上戳来戳去,几乎是不知不觉中,在叶子上镂空刻出了一个“沈”字。
“沈,沈郎啊沈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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