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雍一闭上眼,赫连夜对他说的话就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响起。
过了大半天了。
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回答,他轻声说:“想的。我想的。”
躲在父皇的羽翼下固然可以遮风避雨、荣华富贵,但他还是无法遏制地渴望着宫外的世界。
他想去远点,再去远点,看看画上的大好河山。
他也想要有所作为,而不是困居宫中,荒废年华。
要等到他成亲了,父皇才能对他独立而放心吗?
可他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怀雍想到了踏春宴。
过两个月,在皇宫的御花园会举办一场宴会,届时,全京城的贵女们都会被邀请。
名为赏花,实则是贵族世家之间相看未婚孩子的品质。
到时候还会进行文试与武试,让适龄的少年郎们展现自己的风姿。
他能不能去参加呢?
要是他参加,那他一定想要拿到第一。
让那些人知道,他是有男子气概的。
……
怀雍心烦,一连几日冷落赫连夜,除了“嗯”“哦”这样的回应,多的半句话也不肯说。
这天没下雪,出了太阳,倒有几分暖和。
午歇时,赫连夜非来找他,拉了他到私下单独说:“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怀雍和他拌嘴惯了,更何况这回他们吵完架还没和好呢,便没好气地说:“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自小到大都不缺好东西,等闲的玩意进不了他的眼。
赫连夜嘻嘻一笑,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上好的锦缎,打开,里面放着一块香喷喷的掉渣烧饼,他献宝道:“你之前不是想吃来着?他们不许你吃宫外的东西。我要是正大光明地拿出来,你哪能吃得到?你摸摸,还是热的。”
怀雍愣了一愣,脸上融冰似的露出个孩子气的笑,星眸亦是一亮,高兴地接过饼来:“你这家伙,惯会使些鬼蜮伎俩……”
说罢,便要一口咬下去。
还没咽下去呢,赫连夜先急匆匆开口,耍赖地说:“喏,吃了我的饼,可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第04章 竹马
“呃。”怀雍喉头一噎。
赫连夜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
“咕隆。”
咽下去了。
怀雍:“……”
赫连夜计谋得逞,还要装模作样地说:“吃东西就好好吃,没得吃一口还往外吐的,你看看,你把我的手都弄脏了。”
说着,还闻了闻手心,又说:“幸好我买的是红糖馅儿的烧饼,闻上去也没有怪味。”
怀雍骂回去:“你嘴巴才有怪味呢!”
赫连夜把糖饼推向他,催促说:“赶紧吃吧,冬天里吃食冷得快,尤其是糖饼,放得稍久就不那么好吃了,还是刚出炉烫乎乎的最好吃。”
怀雍原还想骂他两句,但是一抬头,仔细一瞧,发现赫连夜身上腾腾冒热气,汗味微咸。
平民区那儿才有糖饼卖的,有五六条街那么远,而他手上的糖饼还是暖和的。
怀雍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糖饼,默默又咬一口,刚才第一口囫囵咽下去,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出来,待到这第二口才能好好地品味,无不嫌弃地说:“怎么有点咸,是不是你的汗沾上去了,脏死了。”
“哪有?”话音未落,赫连夜抓住他的手,直接斜探身子过来,在他咬过的地方又狠狠咬了一大口。
怀雍生气:“你怎么吃我的饼,被你吃的我还怎么吃?”
赫连夜很不讲究地说:“你别这么娇滴滴的,又不是小娘子,大家都是男子汉,军营里都睡大通铺,吃大锅饭,我咬了你一口饼怎么了?”
见怀雍气呼呼的,他这才上前把被自己咬过的那一小半给掰下来:“这样可以了吧?”
这小半块饼被他掰下来后却没有吃,而是趁怀雍不注意,偷偷摸摸地藏了起来。
赫连夜凑上前去,涎着脸问:“小主子,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怀雍一边吃饼一边说:“没,区区一个烧饼你就想讨好我?——起码要再加一碗小馄饨!”
赫连夜:“改日,我让国子监的厨房给你做。”
怀雍:“那我还不如让御膳房给我做,我说要吃小馄饨,就是想吃小摊子现做的。”
这不是为难人吗?
怀雍饶有兴致地欣赏赫连夜眉头紧皱的模样。
然而,赫连夜也没有苦恼太久,出主意说:“行,我带你去。”
怀雍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什么时候?”
赫连夜简直是一拍脑门地说:“现在。”
少年人总有几分叛逆不驯。
即便乖顺如怀雍也是。
赫连夜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你还要去进宫面圣一趟,问陛下允不允许你去吃馄饨?你是小孩子吗?”
怀雍脸一红:“我可没那么说!去就去!”
如此,连鞋都来不及换,怀雍就跟赫连夜跑了。
两人都是练家子,看着身板纤薄的怀雍也是自小在宫中跟随一等一的高手习武。
父皇并不期待他多么英武过人,只要他强身健体。
各门功夫里,怀雍的轻功尤其好,若是他想的话,与赫连夜绕过护卫偷偷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担心若是发现他不见了会让下头的人挨罚,于是还是知会了一声。
他是主子。
别说他只是想要翘课去玩,就是让杀人放火,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一听怀雍要出门,还是悄悄去,二话不说立马带路。
要不是护卫带路,怀雍都不知道后院竹林那儿还有个小门可以出去。
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此处小径幽深,人迹鲜至,周围只有竹叶的婆娑之声。
明明这般静谧,赫连夜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起来,他们俩小时候还时不时地混在一起玩闹,长大以后就很少独处了,上一次独处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此时此刻,他正与怀雍并肩而立,靠得很近,手好像不小心捧了一下,他的手很热,血管灌满炽热,在汩汩地跳。
而怀雍的手有些冰,跑得太急,汤婆子也没带。
有个邪念在他额角突突地跳。
按不下去。
真是奇了怪了。
他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啊。
十三岁那年,陛下带上他去秋狩,他就孤身猎了只斑斓虎回来。
陛下称赞他是虎臣小将,颇有乃父之风。
当时,他狂妄地回答说,他是他,他爹是他爹,他厉不厉害是他自己厉害跟他爹没关系,要夸的话只夸他一个就够了。
惹得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
有时他连陛下都不怕的,可眼下却连怀雍的手都不敢去握。
赫连夜懊恼地想。
这时,怀雍突然停下脚步,过意不去地说:“不行,我得去喊上文起。”
赫连夜顿时间如鲠在喉:“带他作什么?”
怀雍理所应当地说:“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做什么都要一起的,不带他总觉得不讲义气。”
赫连夜拦了拦,没拦住。
怀雍撇下他跑开。
赫连夜孤零零杵在原地,脸色逐渐沉凝,眼底似是蒙上一层阴翳。
他想,以卢敬锡那个古板规矩的性子,哪里会愿意跟他们逃课去玩。
若是卢敬锡劝怀雍别去……那么怀雍究竟是会选他,还是选卢敬锡?
说是他与卢敬锡都是怀雍最要好的朋友。
然而,他完全没有把握自己能在怀雍的心里比卢敬锡更重要。
越想越来气。
他可比卢敬锡认识怀雍更早多了!
难道,就因为……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拉回了他的思绪。
哦。回来了。
赫连夜没空生气了,迎上前去,还要假模假样地装成不在意:“哟,你还真的把卢夫子给叫来了啊?他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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