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秋莲从后院出来,问道:“他爹,是兰时?”
顾铁山点头道:“嗯,给了几个鸭蛋,让晌午炒一盘子,他和姑爷去卖菜了。”
竹哥儿在屋里听见,隔着窗子笑道:“娘,我正好想吃了,还是我兰时哥哥好。”
苗秋莲笑骂道:“就你嘴馋。”
话虽这么说,要不是顾兰时给了这几个,她想吃也不愿动家里那些蛋呢,成亲不是小事,花销多,最近连油她也用得紧,能省就省,自家紧巴一段时日,到后面要给席上留够。
*
裴厌赶车赶得慢,路上要是看见坑坑洼洼或是土块石块什么的,能绕就绕过,一路都仔细,到镇上后筐子里的鸡蛋大部分都好着。
卖菜卖蛋两人早已熟悉,先沿着街道叫卖。
顾兰时主要是吆喝鸡蛋鸭蛋,跟上回一样,好蛋都是按市价来,卖到最后有几个磕裂的,一文钱一个全卖出去了,这么便宜,但一看就知道是在路上碰的,有的是人愿意买。
今天挖了半筐新蒜带来,卖得还挺好,一斤六文钱,到最后剩了些个头小的蒜头,别人挑剩下的,少说也有半斤,顾兰时原本想带回去自家吃,这东西不怕磕碰,随便就带回去了。
不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郎前来询问,见对方瘸着腿,衣裳也全是补丁,一副穷苦的模样,他只要了一文钱,把剩下的蒜头和一根压痕较重卖不出去的青瓜都给了老夫郎。
这根青瓜是最下面的,本身又脆生,一路颠来压出了痕迹,别人都不愿要,挑挑拣拣只剩这一根。
他们家不缺这一口吃的,给就给了,裴厌什么都没说。
没有每次来镇上都要花钱吃东西的道理,一天卖菜才赚几个钱,该卖的卖完以后,见天色不早了,两人坐在板车边沿吃了几个带来的米糕垫垫肚子。
顾兰时边吃边清点车上的菜筐,只剩小半筐蒿菜没卖出去,说道:“这些卖不完就算了,回去晒成菜干子,省得在镇上耽误久了。”
“嗯。”裴厌正在嚼米糕,含糊答应了一声。
他俩没在镇上多留,回去的路上没有鸡蛋需要顾忌,毛驴跑得很快。
到家后一开门,大狗小狗都很热情,大黑向来如此,半天不见主人,尾巴摇的很快,不过它向来谨慎矜持,不会扑顾兰时。
灰灰和灰仔就不一样,到底月龄小,也不像大黑那样是看裴厌眼色长大的,一个两个兴奋极了,竖起来的小尾巴摇来摇去,不断扑顾兰时鞋面和裤管,兴奋到汪汪汪直叫。
裴厌牵着毛驴走在前面,它俩不方便扑。
脚下绊来绊去,顾兰时弯腰捞起两只狗崽在怀里一通揉捏,灰灰和灰仔还仰起脖子伸出小舌头舔他手和下巴,他笑了一声赶紧把狗崽放下,不然手上脸上都是它俩口水。
大黑见狗崽被放下以后,摇着尾巴跟上顾兰时,用脑袋不断蹭顾兰时腿。
一路走进院子,大狗小狗都绊腿,进来裴厌把车套都解了,牵着毛驴正往后院走。
顾兰时提起泥炉上的陶罐一摸,见有点温意,就倒了两碗白水,自己先坐下歇脚。
狗崽想过来邀宠,却被大黑一脑袋挤走,他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大黑狗头,又揉了几下,以前没发现,还挺会争宠。
听见裴厌从通道往前面走的动静,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大黑,进灶房舀了半盆水洗手。
灰仔见他在洗手,竟凑过来伸出小舌头想喝水,他连忙把灰仔拨拉开,嘬嘬嘬叫到水碗旁边让它喝。
水碗里的水是他早上出门前倒的,这会儿还没喝完,灰仔一副渴极了的模样,舔了半天才喝饱。
顾兰时又洗了下手,站起来擦手,笑道:“估计咱们不在,它跑疯了,连水都忘记喝。”
裴厌看灰仔那副没出息的模样,点头应道:“估计是。”
第133章
日子过得很快,每天要打猪草鸡草,隔三差五去挖地龙泥鳅喂鸡鸭,还要卖菜。
田里也不能懈怠,隔段时间就要拔草,还要浇水上肥,洗衣做饭看似都是小事,做起来也是活。
牲口棚、猪圈鸡圈每天都要收拾,不然粪便满地,谁看了都不舒坦,拾掇干净才是正理。
猪仔已经一个月了,没病没痛,七只都长得挺结实,连最小的那只斤数都足够,少说有十二三斤的样子,能吃草料了,裴厌就给断了奶,和母猪分了圈,不然它们还要拱奶。
喂猪仔的草要嫩些,还得剁碎了,煮的猪食也是磨了柴豆粉和麦麸谷糠混着,再加些薯根什么的,连老猪吃的都细了。
吃草的猪一多,猪草自然要多打,没事了还要上山弄柴火和枯枝落叶什么的,各种活忙一天下来,盥洗过后,顾兰时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裴厌习惯了做体力活,比他好点,再加上一茬扁豆和青瓜过去,隔两三天才去镇上卖一趟菜,没有之前那么奔波,在家干活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下午,打了筐猪草回来后,两人提了凳子来到大蒜地,坐下后就开始编蒜辫子。
昨天把蒜头都挖了出来,到今天顶上的蒜苗已经半干不湿,趁着蒜苗韧性大,编成辫子好挂起来。
蒜种的多,除去之前卖了两回新蒜头,地里还有许多。
丰收总是让人喜悦的,顾兰时一边编蒜一边说:“改天去镇上,记得买个纺线车回来,后边苎麻能割了,麻线想织好点的麻布,还得纺一纺,等明年看在哪里腾一片地,种点棉花,纺棉线织些布,做亵裤小衣就不必去买布了,自家种还省钱。”
“好。”裴厌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上同样在编蒜。
他之前一个人过活,家里没有纺线车和织布机这些东西,于是问道:“那织布机?”
顾兰时笑道:“老宅那边就有,太爷在世时找木匠做的,是个老物件了,我娘和两个伯娘织布都是回去织,我也过去织就是。”
织布机是个大件,不是家家都有,纺线车小而轻,价钱也不贵,一般家里都有,因老宅那边有一个织布机,顾家其他人便常常过去用。
裴厌之前碰见过苗秋莲带竹哥儿去老宅织布,他想了一下,问道:“家里人多,几个伯娘不说,还有分家出去的孙辈,织布也是回去弄,上回见岳母和竹哥儿过去,都是提前同大伯娘说好,跟排号一样,到底没那么方便,我先问问徐木头,看一架机子多钱。”
“不便宜呢,咱们又不是织户,不过织几匹自己用的而已。”顾兰时说道,他心中有点犹豫。
不过再一想,要是有一个织布机子,要是保管的好,起码能用两三代人呢,以后织布不用愁。
裴厌同样是这么想的,自己家里有一个的话,不用往别人家里跑,更不用递话看眼色,亲戚再好,也不如在自家舒坦。
他说完之后,顾兰时才点头应了一声,确实是这个理,又道:“要是真织的多了,还能拿去布庄卖,咱们虽种了桑树,可惜没养蚕。”
裴厌笑着说:“家里人手不够,活已经够多了,再来一样,恐怕得从早干到晚,都没歇的时候。”
“是呢。”顾兰时拿起旁边的蒜编进辫子里,不过是随口说说,这几天他晚上睡觉都没做梦,眼睛一闭再一睁,就到第二天早上了,确实乏累。
正说着话,天忽然就阴了,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一眼,裴厌说道:“还是搬回去,在堂屋里编,不下还好,万一下雨,就来不及搬回去。”
“好。”顾兰时把手上的蒜辫打个结,就跟他一起拿了竹筐过来,把挖出来的蒜用筐子装着,背到堂屋倒出来,来回背了好几趟,狗崽跟着他俩跑来跑去,一刻都不停歇。
之所以在菜地里编蒜辫,为的就是方便省事,也省得泥土弄到别处,谁知就变天了。
等他俩坐到堂屋里继续编,顾兰时看一眼外头,刮风了,吹的院里一点薄土扬起来,他开口说道:“今年雨水多。”
裴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是比去年多。”
“收麦时可千万别下。”顾兰时有点担心,好好的麦子要是淋了雨,一年收成就没了,庄稼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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