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婶子。”
“谢什么谢,应该的,病了我还能不照看着?”
是沈鸿的声音。
林飘直直躺在被窝里,让炕的温度烘着发冷的后背,然后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把碗拉到面前来,摸了一下鸡蛋还是热乎的,红苕也还是暖的,低下头去咬了几口红苕,稍微有了点力气才撑起身子剥鸡蛋,吃过之后又像蜗牛一样缩进了被子里。
学生中午下了学,林飘就听见外面一阵一阵的脚步声,不知为何一个个今天都这么安静,平时一下学叽叽喳喳的,嘴上还要念叨的背着书,林飘爬起身凑到床边,把窗棂支起一个缝看着外面的孩子,他们偶尔交头接耳,交谈得非常小声,有时说话旁边的人还竖指在嘴前示意他们要小声,几个人还嘀咕着,因为支开了窗棂,林飘稍微能听见一点大概的音节。
“小嫂子生病了,先生说了他不爱吵。”
好像是在说他生病了不要吵?
林飘没想到这些崽子们会有这么暖心的一面,关上窗棂继续躺回被窝叹了一口气。
头好晕乎啊……
希望能快点好,不要真的拖上一个冬天,今年还想好好的过个年呢,等一开年就要开始忙活沈鸿考试的事情了。
林飘在这边翻来覆去的,最后决定裹着被子坐起身来,在被子里伸了伸胳膊和腿,伸了个大懒腰把上半身活动试图强健身体。
他在这边吭哧吭哧活动着,就听见外面响起两下敲门声。
“进来。”
门推开,是秋叔给他送中午饭过来了,两个大碗放在床头,一只碗装着米饭,一只碗装着几样菜,是素三丝炒肉丝,炒豆腐皮,炖白菜,还有一大块蛋花,看来今天吃的是蛋花汤。
林飘胃口不怎么样,但想着得吃饭病才能好,也尽力吃下了半碗饭。
秋叔在旁边看着他吃饭:“你再吃点,吃猫食似的吃这么点怎么有力气好。”
“我吃不下了,嘴里没味道,吃着都费劲,对了,里长来了吗。”
“来了,正吃饭的点里长饭都没吃赶过来了,我们留他吃了点饭,他就赶着去审人了,其实说来说去就是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过得红火让他看着眼馋心慌了,这一下心里的歪心思没打住,就想着来偷钱过年。”说起来郑秋还挺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又是同一辈,有的人叫他老二,像他比郑秋大,郑秋一般就是叫二哥,现在他偷东西偷到林飘头上来了,还把林飘吓病了,他怎么也称呼不出口二哥两个字,只觉得别扭得很。
“里长怎么说?他有心来偷,但毕竟什么都没偷到,又是一个村子里的,说到底这人也就偷了两件衣服的罪名,又和村子里的人都是熟人,要是里长有心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不管怎么样,我得要个说法,不然以后村子里的人当我好欺负的,个个都往我家跑了!”
郑秋看他激动起来嗓子哑得厉害,连忙拍了拍他的背:“这肯定是要给个交代的,我看你是多虑了,里长还是很向着我们的,带着人去审了一会,把前因后果都问清楚了,说看你的安排,他到时候让周习善把人押县府去送官。”
“里长愿意送官?”林飘有些惊讶。
“这肯定的,他说不送官等你病好了问起来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现在和县丞大人县丞夫人都是有交情的,沈鸿又是眼看着就要有了功名,里长肯定向着我们,而且村子里的人都恨偷东西的,也没人帮着他讲话,他一个老光棍,也没家人为他去到处求人的。”
林飘想了想,安心了许多,有这样一个结果,之后肯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想着想着林飘坐在被褥了忽然拍了拍额头:“对呀,这会既然要送官,正好让沈鸿把名单写了一同送去县府,好叫县丞大人早作准备,免得到了时间措手不及,秋叔你传个话,帮我把沈鸿叫来。”
“好!”郑秋知道这是要紧事,半点没耽误的去外面把沈鸿叫了进来。
林飘把这件事对沈鸿一说,沈鸿沉思片刻也点了点头:“这样倒也没有问题,只是未亲自送去恐怕有些失礼,我同名单一起再写一封陈情书送去。”
林飘点了点头,沈鸿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滴水不漏不需要担心的:“那你去准备吧。”
秋叔这会收拾好碗筷已经出了门,林飘便又叫住了沈鸿:“名单的事你打算拟哪几个人?”
“二狗学得极快,十分机敏,他名列前茅自然是在的,其次是大盛,刻苦认真,山子也十分恭谨勤学,大旺和二蛋中可以选一个出来,基本都是入学早的那几个,他们学的时间更长,如今还算有些底子。”
二狗何止名列前茅,简直是狗立鸡群,其他几个人自然也是没得说的。
林飘摸了摸鼻尖:“你看二柱怎么样。”
沈鸿坐在炕前,看着嫂嫂略垂头指尖摸了摸鼻头的样子,思索了一瞬:“他本就是我们去县府时县丞大人见过的,他若不在县丞大人之后若是问起来也不好答,总是要让他去考的。”
林飘点了点头:“那就好,这事既然一开始已经知会二柱了,他也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不好叫他连考场都不上一趟。”
“嫂嫂说得是,后面我会和里长与周习善交待清楚,嫂嫂好好养病暂时不要太操心了。”
“好。”林飘听他这样揽下了事,往被子里一缩就蜷进去躺下了。
“……”沈鸿看着自己嫂嫂一下消失在了眼前,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以及散了半枕的长长黑发。
“你去读书吧,不用管我。”林飘刚才吃饱,这会躺下已经有些发饭晕想睡一会了,说着说着已经阖上了眼,只听见沈鸿应了一声,随即便是一串轻缓的脚步声,和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林飘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下午被叫醒的时候是二婶子叫他喝药,不知道是什么草药,又臭又苦,林飘捏着鼻子都没喝下去,反倒一阵反胃哇哇的吐,一张嘴反倒把好不容易喝下去的前半碗全都吐了出来。
这一折腾,林飘感觉自己变得更虚弱了,说什么都不喝那个要命的药了。
等到吃下午饭的时候,二婶子给他送了一大碗鸡汤过来,碗底满满的堆着一层栗子,上面放着一个大鸡腿一个鸡翅。
终于看见了自己想喝的鸡汤,却是自己食不知味的时候,林飘望着鸡汤都要哭出来了,撇开厚厚的油花喝了几勺暖暖的汤,抽搐的肠胃终于舒展开了空间。
在这一刻林飘感悟出一个人生的真理。
虽然食不知味,但鸡汤依然好喝!
鸡汤味道鲜浓,加上淡淡的板栗香气,喝了小半碗汤之后林飘用筷子戳了一个板栗,已经炖得粉糯,筷子一戳就透。
送进嘴里,吃的林飘一边哈着热气一边连连点头:“唔……好吃!”
“你喜欢吃就好,多吃点你早点好。”
林飘捧着碗点头。
到了晚上,二婶子和秋叔又领了个老婆婆进来,二婶子一边把炉子提进来,一脸神秘的道:“这是杨阿婆,她烧蛋很灵的,我去问了,说你这病是魂被吓着了,这就请她来给你取吓。”
“……”
林飘坐在床头心里哀嚎,二婶子你就收了神通饶了我吧。
但阿婆都来了,也不好赶走,林飘就见二婶子递给她两个鸡蛋,她接过鸡蛋从炉子里夹了一点木炭碎渣出来,等到冷了之后捏在手里,在蛋上写下林飘两个字,然后念念叨叨的说了些什么,林飘就大概听懂了什么不要吓他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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