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昭笑道:“你做什么,散完步了?想到什么新的招没有?”
阗悯严肃着脸,低声道:“快把被子裹上,我们有要事找你商量。”
岫昭动动细长的眉,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了一声:“这个时辰是和谁过来了,也不休息的么。”他抽回双手,将阗悯手中的被子接过裹好,单腿跳回了床边。
舒桐心不在焉,也未注意到他二人在门口说了什么,听着阗悯叫他进便跟着一起进了。到三人落座,舒桐才发现岫昭裹作一团,看样子的确是睡下了。他略有歉疚,低头道:“王爷恕罪,我实在是……”
“他老毛病又犯了,觉着有人要死,非说让我们躲起来。”阗悯接过话头,口里依旧没有太重视。
岫昭听得脸色一变,向阗悯道:“你以前不是说他凡遇到大事都会有感?还说这感觉准的很的。”
阗悯抬起眉毛,默认了。
舒桐道:“我也知主帅离不得,可我的心里不安宁,一定是有事…………王爷若信我,就让他同意我的方法。”
“你说说看。”岫昭不像阗悯,此刻反倒对他的话十分介意。
第269章
“再过四十里便有座小城,我们明日启程,夜间王爷和阗悯去城里避一避,就住哪户农家里便可。”
阗悯脸上写着“荒谬”,又不忍打断舒桐,只是不言不语地望着岫昭。只要岫昭说个“不”,舒桐也没办法要求他坚持。
岫昭出人意料地道:“好,就依你所说,明儿住城里去。”
阗悯未想他会同意,还未来得及反抗,忙道:“这使不得。”士兵脱逃尚且要军法处置,他身为主帅怎么能逃了?
舒桐道:“这个时候,你就别管那些规矩了。”
岫昭点头道:“舒桐说得对,你这不叫逃,只叫暂避,是与本王入城办事去的。”
阗悯哭笑不得道:“被人知道恐生闲话,如何能服众?”
岫昭想了想道:“这个好说,不让人知道不就完了?你且让舒桐替你打个掩护,就说你在帐里,你身为主帅,谁还能查你行踪不成?”
“…………”
阗悯从未干过这般滥用职权事,被岫昭这般淡定地说出来,很是有些尴尬。岫昭见他模样,轻轻一笑,劝他道:“我还以为悯儿把什么都学会了,没想到为将这事上这么执着。”
军法不可废。阗悯生来就是军人,别的事还好,这事一时半会儿的扭不过来,皱着眉头:“曦琰莫说了。”
“阗悯,王爷都答应了,你还拗什么。”舒桐心道来求岫昭果真是对的,阗悯这会儿不同意,最后还是会听他们的。
三人僵持一阵,舒桐没听着阗悯出声,发现他是铁了心,连岫昭的话也不打算听了。他正犯难,那头岫昭说话了:“既然悯儿不愿意,就留在军中吧。”
“王爷——”舒桐听着急了,岫昭怎么能惯着阗悯?
阗悯抬起眼,这回总算愿意看岫昭了。
岫昭话头一转又道:“悯儿不惧危险,我却有些怕,那就让我一人入城,这样可好?”
“………………”
“………………”
舒桐听过便道:“王爷怎能孤身犯险?”
“什么孤身犯险,你说大军里不安全,我才听你的说要进城暂避。”
舒桐明明说的让是他俩一起去,这样还可以把林宣也带去。岫昭一人去了,那不管阗悯了?
“其他人都留在军中,替我守着悯儿。”
阗悯脸色越发不好了。
舒桐忽然明白了,点头道:“这般也好,安全一个是一个。王爷入城,对方找不着人,说不定就像上回一样走了呢。”
“什么安全一个是一个?”阗悯道:“谁能保证对方不是个个击破?”
岫昭忍道:“你不走就算了,还不许我走么?蝼蚁尚且贪生,舒桐已经觉着有危险,我……”
阗悯知道他是故意,岫昭不能勉强他,便用自己“胁迫”他就范。只是这“胁迫”他亦觉得十分有用,岫昭是捏着了他的软肋。阗悯对他恨恨的,想驳他一时又找不着理由。
岫昭扬起一双淡眉:“让林宣陪着悯儿,只要我的主帅安全,想来他们也找不到我。”
阗悯觉得腹中的火气到了头上,眼见着岫昭把他逼到了死角里。
“王爷一人去是不是有些……”舒桐浇油的手段炉火纯青,眼见着站在了岫昭一边。
“我走还不行么,你们俩别演了。”
岫昭的嘴唇弯了起来,招招手道:“悯儿是舍不得我么?”
舒桐稍稍松了口气,眉头依旧紧蹙着:“我先出去了。”
阗悯想说他几句,被岫昭一催,只得回了人身边。
岫昭道:“你是不是想着,连舒桐都不听你的了。你说的既不是军令,怎可以要求他必须听你的。”
阗悯坐在他身侧“听训”。
“他既是你兄弟,当然关心你。你若当他兄弟,就应当听他一回。”岫昭裹着被子说正事有些不伦不类,幸而也没说两句,就放过了阗悯。
阗悯是真觉得他二人反应过度,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即将有生命危险。若是清音阁的人动了,那龚昶势必会先一步给他们报信。此时他已觉得龚昶是个十分值得依靠的人,不会失误,也不会让他失望。龚昶若是失败,那他们就可能真如瞎子一般了。
夜间睡到一半听着岫昭喃喃,都是他听不懂的字词,忽然又叫一声悯儿,缩在他身边不动。岫昭睡觉不愿多穿,阗悯怕他冷着,将人轻轻抱住,慢慢的也有些困意。岫昭最近都和他睡一起,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噩梦,倒是多了不知道哪个国的呓语,时常让他听得茫茫然。
岫昭兴许是觉着身边有了温度,蜷得没那么紧了,伸手握在阗悯肩上。阗悯一瞬间以为他醒了,侧过头靠了靠他脑袋,发现岫昭只是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能让岫昭靠着阗悯很心安,或许别的小夫妻能在一处就满足,可他和岫昭不同。偏安一隅可能会让他们快快乐乐几年,但绝不是一辈子。在就像他生而为将,喜欢待在军营里。人通常都会后悔没有选择一条更有希望的路,即使那条路上遍布荆棘,泥泞脏污。他希望岫昭年岁大了也不悔与他共度的这些日子,在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回忆现在不一样的时光。多年前他的将来让岫昭握着,现在岫昭的将来也握在他手里。
阗悯很享受这样的压力,岫昭如今只能靠他。
阗悯想得出神,忽听见岫昭又说了几句,这回听得懂了,却是:“臭悯儿,又跟谁玩去了?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阗悯很想把他弄醒了问一问,他几时要他买糖葫芦,他又和谁玩了?
片刻岫昭口中又开始了不明意义的字句,间或喉咙里有些咕咕噜噜的声音。
——当真和猫一个样。
…………
早间的时候,帐外嘈杂声将阗悯吵醒,听着许达在外头喊:“大帅,舒将军说今日早些起行,再一刻钟就要动身了。”
阗悯哑着嗓道:“知道了,我就出去。”
岫昭还赖在他怀里未醒,阗悯实在不忍心叫他,反而替他捂了耳朵。岫昭安心睡觉是他乐意看到的事,总觉得有种不一样的安心感,甚至有家的感觉。
岫昭闭着的眼终于动了动,阗悯知道他已经醒了。
岫昭张开眼便见着阗悯捂着他耳朵,好笑道:“我说是谁弄得痒痒的,除了你还有谁。”
阗悯松开手,在他脸上揉了一把:“懒猫,起床了。”
岫昭眉头一动,眼尾又眯成细细一条缝:“背了这个名,能再睡会儿么。”
阗悯笑着不应他,岫昭无趣,撑起了身道:“我听着有人叫,也不比你醒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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