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看到沈璁的那一刻起,对裴筱而言,送什么礼物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顶级阿尔盖红钻,或是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但钻石的光芒还是太过耀眼,这对耳坠色泽艳丽,晶莹剔透,折射着后台化妆间里亮如白昼的强光,恍惚间,裴筱仿佛看见里面有真实的鲜血在流动。
当初沈璁执意要将这样枚顶级红钻拆成一对耳坠,也有不少人多番劝阻不成,进而扼腕叹息,但他却只是觉得裴筱眼角那颗漂亮的泪痣,就是差一缕光衬着。
被泪水浸润过的泪痣更好看,但他不想再看到裴筱哭了,这枚红钻的耳坠勉强算是有资格补上那缕光泽。
就在裴筱怔忪时,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对方的泪痣,柔声道:“别哭了。”
在这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中,裴筱呆怔在原地,面上的眼泪止住了,但内心早已万劫不复。
他已经不太能回忆起自己当晚是如何离开百乐门的了,只依稀记得,一路上,他都紧紧抱着沈璁的脖子。
意识逐渐回笼是因为一缕凉风,等他反应过来时,旗袍已经沿着领口,被沈璁一颗颗解开了盘扣。
前些日子刚下过雪,这两天赶上化雪,车外的气温特别低,但裴筱并不觉得冷,因为车里某些东西,正在剧烈地燃烧,好像要将他焚为灰烬一般用//力。
他平躺在汽车的后座上,偏头看见沈璁一只胳膊扶着后座的靠背,一手撑在他的耳侧;汽车停靠的幽暗后巷里,肌肉的线条在昏暗的阴影中更显分明,还是那么完美。
沈璁深深地吻过他的脖颈和锁骨,毫不收敛地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红//痕;他陶醉地仰起脸来,拼命回应,在抵//死的缠//绵中几近窒//息。
冷热空气还在轿车内外进行着激烈的交锋,于玻璃的车窗内侧留下细细密密的水珠。
裴筱紧紧地抱着沈璁,指甲难以自控地陷阱对方后背的皮//肉里。
“嘶——”
在沈璁轻微的嘶声中,他略略回过神来,慌乱间收回的手臂根本无处安放,习惯性地伸过头顶,在结满水雾的玻璃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沾满水渍的手印。
车窗玻璃冰凉的触感瞬间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不已,他本能地收回手,在无助的寻找间被沈璁温柔地握住,十指紧扣。
沈璁低头吻了吻裴筱的手心,然后温柔地将那只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
裴筱抬眸望向沈璁,深情缱绻。
他单手动情地捧起对方的脸,忘情地吻了上去。
第32章 生日劫
当看到沈璁偏头躲开的那一刻, 车里两人剧//烈的喘//息声中,裴筱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像是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三生有幸,才能与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共舞一曲,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的梦;但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被敲响,马车终究还是会变回南瓜。
又或者, 他甚至连做灰姑娘的资格都没有。
灰姑娘的父亲至少还是位公爵大人,而他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只是个落魄戏子养大的孩子。
在午夜的钟声敲响前,灰姑娘知道该离开,只留下了一支水晶鞋, 而他沉醉在一支又一支自己编织的梦里, 赖在沈璁身边不愿醒来,简直就像一个贪婪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丑。
“铛——铛——”
真的有钟声响了起来。
那是位于黄浦江畔,江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就坐落于汇丰银行大楼的隔壁。
这两栋建筑共同构成了外滩建筑天际线构图的一个中心,而耳边沉重悠长的声音, 则是上海滩的威斯敏斯特钟声, 一种独属于这片时空里的凄美与浪漫。
十二点了,裴筱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梦,也该醒了。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沈璁没有爱过自己。
沈璁怎么可能爱他。
在本能地偏头躲开那个吻的一瞬间,其实就连沈璁自己也愣住了一瞬,脑中一片空白。
他还是无法理解“爱情”这种离自己过分遥远的东西,只是敏锐地察觉到, 身//下热情的躯//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僵硬。
片刻的迟疑后, 他突然发力, 疯狂得像是要在这场暴风雨中寻找那一切的原因或意义,然后很快交代在了这场恣意的索取里。
巅峰过境后,他脱力倒在裴筱的胸口上,疲惫地阖上眼睛,在短暂的宁静中,感受着裴筱剧烈的心跳一点点归于平缓。
裴筱那双醉人的桃花眼无神地睁着,直直地盯着头顶轿车的顶棚,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情绪,波澜不惊。
“小时候,我听戏园子里的老人说——”他一只手体贴地搂着沈璁脑袋,像是怕对方从自己身上滑下去,另一只的手指尖温柔地抚过沈璁的唇瓣,“嘴唇越薄的男人,越是薄情。”
沈璁一把攥住裴筱的腕子。
他知道裴筱在发抖,但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蹙紧了眉头却不敢睁眼,就像是在逃避。
原来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王”,也有不敢面对的事情。
裴筱倔强地收回手,缓缓取下了戴在耳垂上的两枚耳坠子。
这对耳坠是他自己的,上台前就带着了,一直没有来得及换。
他将一对耳坠子放在手心里,递到沈璁面前,默默的,没有再说什么。
沈璁缓缓睁眼,看见裴筱手心里的那对耳坠上好像有两个卡扣。
他并不了解这些女人的首饰,也从来没给谁送过类似的礼物,一时还不太明白裴筱的用意;但当他抬起头来,很快便看到了裴筱耳垂上留下的两个清晰的压痕。
裴筱是没有耳洞的,一直以来,他为了配合自己旗袍扮相所准备的耳坠子,都是这种卡扣式夹在耳垂上的。
可沈璁今晚送他的那对名贵的红钻耳饰,明明是带着耳针的。
在看到沈璁的那一刻,就连红钻还是石子,对他来讲都不重要了,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微小的细节;但当沈璁本能地偏头躲开了那一个吻,某些被刻意忽略的真相,突然都变得那么赤/裸,血/淋/淋的。
这一切真实到就连沈璁自己都觉得讽刺。
那么多次鱼水之欢,他和裴筱共赴巫山,几乎熟悉对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到过未曾有人踏足的角落,但他居然一丁点也没有留意到,裴筱是没有耳洞的。
其实裴筱身上被他忽略掉的,又怎会仅仅只是一个耳洞。
漫长且凝重的沉默里,他开始反思起自己与裴筱的关系。
从一开始,他只是对裴筱有些兴趣,毕竟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又有谁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但一次又一次,他对裴筱的欲/望只增不减,逐渐演变成了戒不掉的瘾,甚至让他已经不能对裴筱以外的任何人再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他开始正视自己,不再逃避,做好准备迎接一段可能会长期存在的关系。
但这好像也还是不足够的。
以前他曾经是欣赏过那个在男人堆里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交际花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讨厌看到那群男人下/流的目光总是贪婪地黏在裴筱的身上。
当他发现这一切时,自己对裴筱已经有了一种接近偏执的占有欲。
但最终让他决定要带裴筱回家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已经不能忍受马斯南路那栋小洋楼里空旷的回音。
他不得不承认,在与裴筱的关系里,从头到尾,他关注的都是自己的需求和感受,他想要什么,他不想要什么。
至于裴筱……
就连对方有没有耳洞,都被他忽略了。
他突然有些自暴自弃地觉得,本质上,他根本就是和沈克山一模一样的那类人,薄情寡性,自私自利;或许不是不懂爱情,而是他最爱的,永远只有自己。
就连他以前不愿意跟任何人发生情感上的牵扯,发展出长期稳定的关系,也只是因为他自己怕麻烦而已。
旁人,永远只会是他天平另一端等待称量的砝码。
他烦躁地叹了口气,撑起身体,习惯性地摸出一支香烟点上。
“裴筱——”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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