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所欢,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进去还没来得及对赫连生兰说上两句话,就捂着嘴开始干呕。
这可把瑞雪和崔妈妈吓坏了。
“哎哟喂,还不赶紧扶娘娘上软轿?”崔妈妈难得慌了手脚,瞪着手足无措的瑞雪,急道,“定是被这俩腌臜货熏着了……我去喊太医!”
她喊完,就急匆匆地冲出了赤辉殿,所欢也被侍女们扶上了软轿,一路着急忙慌地送回了坤宁宫。
此时的所欢已经顾不上赫连生兰了。
他吐得头晕脑涨,软倒在凤榻上,捂着心口,有气无力地问瑞雪:“父皇……父皇……”
“陛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瑞雪六神无主地握住了所欢伸出来的手。
他冰冷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我……我……”
话音未落,赫连与寒同太医一道冲进了坤宁宫。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自不必说,待所欢被太医灌了几服药,艰难地止了吐,人已经没了力气,睫毛上也垂着点点滴滴的泪。
赫连与寒瞧着心疼,抬手替他擦拭。
“父皇,”所欢哑着嗓子开口,“儿臣……儿臣……”
方才的情况瞒无可瞒,太医直说他有了身孕,食欲不振是常有的事,且干呕也只是正常反应,不必过于惊慌,更不用服用过多的药。
所欢闻言,来不及惊诧,先委屈起来:“父皇,儿臣怎么办啊!”
他说话间,眼里又垂下泪来:“儿臣难受。”
“那就不要了。”赫连与寒全然不顾一旁瞬间惨白了面色的秦毅,揽着所欢的细腰,将他紧紧地箍在了身前。
满殿太医都吓得跪在了地上,谁也不敢开口多劝一句。
唯独所欢听了赫连与寒的话,腾地坐起:“父皇说不要谁?”
“此胎——”
“哈!父皇连孩子都不想要?”他吐了许久,心里本来就有火,此刻借题发挥,直接将赫连与寒踹下了床榻,“也是,父皇连儿臣有孕之事都瞒着不说,怕是想等某天儿臣昏厥不醒,直接将胎儿拿了吧?!”
跪在地上的太医更慌张了,个个将头贴在地上,恨不能当场聋了双耳,瞎了双眼。
赫连与寒倒是不会被所欢那点劲儿踹下床,纯粹是怕多说多错,火上浇油,只能认命般踉跄了几步,揉着眉心叹息:“为父的确这般想过——”
“陛下——”
“陛下三思啊!”
此话一出,最先有反应的不是所欢,而是殿内的太医。
他们或是老泪纵横,或是豁出一条命去,试图抱住赫连与寒的腿。
“陛下,此乃嫡子,如何……如何能不要?!”
“陛下应以国本为重啊!”
偌大的坤宁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太医们激动得不能自已,直将所欢吵得头晕脑涨,捂着心口又开始吐。
“都给朕滚!”赫连与寒忍无可忍,黑着一张脸回到凤榻前,捏着所欢细细的腕子,将他扯进怀里,再回头望向跪地不起的太医,怒斥,“朕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你们今日就算跪死在坤宁宫内,也拦不住朕!”
“行了,各位大人,都起来吧。”
眼瞧赫连与寒当真发了怒,秦毅连忙带着内侍监们,半哄半拖着太医们出了坤宁宫。
“这可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龙子,怎可说不要就不要?!”太医们犹不收敛,围在秦毅身边慷慨激昂道,“皇后娘娘身体尚可,不过是孕吐……陛下这是关心则乱!”
“你怎么不劝劝陛下?事关皇子,怎可儿戏?!”
“且不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何,就算皇后娘娘当真不行了,也得以龙子为重吧?”
“各位大人,”秦毅听得眼皮子直跳,恨不能捂住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医的嘴,“陛下的心思是你我能左右的吗?!”
他亦被吵烦了,挣开太医的手,极力压抑住怒火:“若是各位大人不听劝,明年的今日,怕是有人要给你们烧纸钱了!”
第115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太医们念及赫连与寒的雷霆手段,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而在殿内的所欢,一时也没了话说。
他盯着赫连与寒的眼睛,极力想从中寻到动摇,可惜一无所获。
所欢的心凉了又凉,捂着小腹一点一点地向床榻内挪去。
他不明白,父皇为何不想要这一胎。
其实,所欢自个儿也不想要。
他身子骨不好,还是个被喂成药人的双,若真的怀了龙子,怕是连这条命也得给出去。可他不要是一回事,赫连与寒不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父皇,是儿臣出身卑贱,不配养育龙子吗?”所欢咬着牙,垂眸注视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每说出口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若如此,父皇当初又何苦将儿臣抬上凤位?”
此时殿内已没了外人,赫连与寒倾身凑到所欢面前,低语:“你既是在质问为父,为何要哭?”
他红着眼眶,颤声反驳:“儿臣才没有哭!”
言罢,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
“为父只是……”赫连与寒见状,苦恼地蹙眉,似是不理解为何所欢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不想要你受苦。”
“……什……什么?”
“为父从不在乎龙子。”赫连与寒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即便是你未曾孕有龙胎,为父也不会另娶他人。”
所欢不信:“那日后呢?儿臣若一直没有身孕,父皇……父皇总要——”
“那又如何?”赫连与寒冷哼,“在宗室中寻几个品行不错的孩子养在宫里便是。你若想养,就养在坤宁宫中,你若不想……满朝文武难不成还找不出几个老师来?”
“可那终究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如何能继承大统?!”
“为父不在乎!”赫连与寒被所欢闹得头疼,直将他压在凤榻上,“百年之后,朕的江山归谁,与朕有何关系?”
堂堂一国之君,将江山社稷完全抛在了脑后,反而反问所欢:“若你因腹中的胎儿遭遇不测,为父要怎么办?”
“父皇……父皇的意思儿臣不明白。”他不敢直视赫连与寒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在赫连与寒的心中重要到了如此地步,“您是大周的天子……天子、天子怎能无后?”
阴翳爬上了帝王的眉心。
赫连与寒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就算你当真为为父诞下龙子,那又如何?”
“……为父与你悉心教导他数十载,百年后,照例要将皇位拱手相让。”
“……他能在龙椅上坐多久,为父与你可能决定?”
“……若是日后有能人居上,便是他的命!与他是不是为父与你的骨血,又有什么关系?”
连声质问落于所欢耳中,炸得他头皮发麻,思绪紊乱,一时间竟寻不出反驳的话来。
赫连与寒又是一声冷哼,翻身躺于他身侧。
“为父虽是先帝的皇子,但因不受宠,从小在宫中饱受欺凌,母妃又因奸人之计惨死。”
“……为父那个不成器的兄长也是皇子。他在龙椅上坐了三载,毫无长进,即便被关在赤辉殿里,也还做着能翻身的美梦!”
“……所以是不是龙子,又有何关系?”
“可是父皇,朝臣们都不是这么说的。”所欢急起来,忘了争吵,翻身伏于赫连与寒的胸口,“皇室血脉……不能断。”
赫连与寒又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屑的轻嗤:“皇室血脉?成王败寇,赢了的,就是皇室血脉。”
他又没了话说,皱着眉趴了片刻,想不明白父皇的话到底是对还是错,倒先把自己想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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