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育知道他在想什么,为让他安心,覆住他手背,这时林驻突然道:“究竟是不是度师父的弟子,本将军试上一试便知!”
顺势一记铁拳迎面,梁珩骇得大叫,那林驻只打沈育,并不招呼他,一击不中,拳化作掌劈在木案上,将一杆乱放的毛笔震得飞起,抄手握住当武器使唤。
“主子!”邹昉与毕威也叫道。
形势瞬息万变,二人纵身跃出堂屋,立在院中。
“不准过来!”林驻断喝,以笔做剑刺向沈育,下手毫不留情。
变故在意料之外,林驻人不高,行动却如霹雳闪电,劲力劈面生风,沈育只得拔剑格挡。
一刺落空,打在院内槐树,只见绿叶纷纷扬扬落下枝头,沈育飞脚踢出,眼看要中林驻脖子,连忙收力避开要害,却是面前一花,林驻身形一闪,已不在原地。
梁珩忙道:“不阻止他们么?”
毕威苦脸道:“老爷,想要制止,就得分别和他二人拆上一招,您看我现在是腿断了比较方便,还是手折了比较划算?”
邹昉道:“不,老爷,属下以为,林将军并无恶意,主子若是不愿与他过招,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
“使你的剑!”林驻喝道。呼吸之间,笔杆刺出三十二招,点在二协剑身上,震动嗡鸣。沈育防得滴水不漏,却是并不出招,听得林驻一言,才挥剑相向。
槐树绿叶飞舞,掩映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叶子铺满地,俱被剑气切作利落的方块!
又是两掌对击,气劲顺着林驻臂膀透出,沈育连连后退,角力实是不敌。
方块叶飘在空中,被林驻笔毫一点,旋转射向对面,擦过沈育耳际,留下一道伤。
身形交错的一瞬,二协剑与毛笔换过不可捉摸的一式,停下。
沈育以剑指在林驻小腿,假如不计生死,这一剑下去,林驻下半身便空了。梁珩紧绷的一口气才吐出来,心想能和林将军分个高低,真不错。然而沈育眉头紧簇
“你小子,输了。”林驻说。
二人相背而立,林驻看也不看,笔杆子腋下反手捅出,正点在沈育后心。
“一死一伤,伯仲之间!”梁珩马上道。
沈育却收了二协,承认道:“我输了。”
林驻哈哈大笑,将那破毛笔随手一抛,撩了前襟,将小腿生生拔了下来。梁珩与三个台卫皆是面色骇然——那竟是一条木作的假腿?!
“一死一伤可未必得见!”林驻充满少年气的面庞意气风发,“应是他死,我无伤!这小子,下手太软,不敢动我要害,一心想点到为止。我能让你碰到腿?老子的腿早就断在涿江里!”
众皆肃穆。
林驻又将那条假腿安回去,袍襟落下遮住,谁也看不出来。评价沈育道:“你的剑招里,有几分真意,却也仅此而已,显见是疏于练习,缺乏经验。倒是叫我搞不明白了,若真是度师父教导你,怎么教出个半吊子?”
他这话说的,堂下邹昉与毕威满脸通红,沈育若是个半吊子,那他们岂非简直是外行人?
林驻毕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他的点评不说十拿九稳,也是份量十足。然而沈育却不太在乎似的,说:“度师父的本领,学生未曾习得三成。”
“好说,”林驻爽朗道,“管你学到几成,既是老友学生,便在我将军府住下,招待你等食宿!”
语罢唤来仆从,为众人安排厢房后,自去校场继续指导练兵不说。
一行人顺势在天门镇住下。此时距离临江梁璜王府,已不到一日路程。
将军府建在山巅,位置太高,地盘不大,房间略显局促。下人烧了热水,将澡桶抬进西厢,梁珩与沈育脱了衣物,齐齐没进水中,赶路的疲惫便从四肢百骸发散出来,舒服得令人喟叹。
沈育闭上眼睛靠着桶边,一路上他总是保持警觉,夜里也常竖着耳朵,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醒来。眼下到了将军府,料想刺客再大胆也不敢于军队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才松了神经。
水汽蒸得他肤色透白,梁珩半张脸泡在水里,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沈育。他心想,林驻懂什么,沈育生来就不是舞刀弄枪的,他最喜欢他,就是执笔在书案后,坐怀不乱的正经模样。
皮肤一经水洗,耳后新鲜的血痕就曝露出来。
梁珩闭气靠近,一双手爬上沈育赤裸的胸膛,呼吸喷在脸颊。沈育本懒得搭理,紧接着却睁开眼,掐住梁珩柔软的后脖:“你做什么?”
他耳朵还残留着湿热的感觉,梁珩吐出舌头,舌尖上一点嫣红的血珠。
沈育不作声地盯着他,倏尔,放在他脖子后的手收紧,将人按在身前,含住舌尖。
蜩鸣此起彼伏,哄抬着热浪。
水汽在紧闭的房内愈来愈浓,沈育握着梁珩柔软的腰身,一手掐住下颌,吻得更深,唇齿间溢出水声纠缠,不知餍足般地含吮。梁珩的理智离开躯壳,意识全由冲动支配,抱着他的后背,抚摸与自己不同的肌肉线条。
连日奔波,似乎让两人的自制力都消失殆尽。沈育捉住梁珩的手,按在木桶边沿,眼眸发暗,笑了一笑。
第71章 背里刀
“老爷,逾矩了。”沈育抓着他的手。
“你怕什么?”梁珩凑上去亲吻他喉结,像是急不可耐,“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拿我当陛下,育哥,你叫我什么?”
沈育闷哼一声,抓进他发丝间,迫使他仰起脸。
“……珩儿。”
梁珩讨到了糖吃,笑起来,一双眼被水汽洗得雪亮。
两人沿着桶壁接吻,滑进水中,热水充溢肌肤之间,使无处不贴合,无处不温柔。发顶没过水面,过热的温度顿时令头皮炸开,梁珩的两腿环在沈育腰上,像株缠人的水草,滑溜溜、黏腻腻,从嘴唇蔓延到喉骨、心口、小腹。
沈育将这株水草拎出来,吐出的气简直可以燃烧,他撇开发丝,捧起梁珩通红的脸。梁珩喘着气,眯起眼笑看他。
“育哥,你说,是不是喜欢我?”梁珩问,“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沈育嘴巴紧闭,然而身体的反应已经替他做出回答。
梁珩道:“我也喜欢你啊。”
他像是承认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喜欢得不得了。”
沈育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上哪里去找他这样坦诚的人?喜欢一个人,心都可以挖出来给你。性子软得不行,磕不得,碰不得,受一点点委屈,叫人恨不得圈在怀里哄。
“上哪儿学的这些,”沈育搂着人,静静泡澡,“和段延陵,在解绫馆?陈玉堂?”
梁珩道:“唔……”
以前,王城的公子哥儿们,的确玩出花来,梁珩就算没做过,看也看会了。沈育一捏他屁股,下了狠手,留下道红印。“哎!”梁珩叫道。
“以前就想这样做了,”沈育说,“堂堂殿下,成日在花楼喝得酩酊大醉,不成体统。”
梁珩辩解道:“你看我后来哪还有过?!翻旧账可不行!”
但很快又在沈育的注视下认输,拿湿漉漉的脸颊蹭他颈窝,小声道:“翻旧账可不行的呀。”
洗澡洗了一个轮回,两人才收拾干净,换了衣服依偎在榻间。山城,夜里凉风习习,吹动院落槐树,婆娑起舞。
沈育搁了一臂叫梁珩当垫枕,搂着人说:“你待在将军府,是最安全的,明日我携了信物,到临江城王府去,拜见梁王。”
梁珩道:“你相信……”
沈育答道:“一日之内,最多两日,若川南军前来接驾,那么梁王就是可以联合的对象。如果得到消息的反而是望都章仪宫,要迎回帝驾,则梁王与三宦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无论如何,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梁珩不禁紧张起来,感到自己在赌一条前路,且是在手中没有任何筹码的情况下。
但只要沈育在身边,他就不觉得孤单。
“你最好两天之内赶回来,”梁珩说,“不然我就告诉林驻,望都发来密诏,要他率领狭关部,到梁王府去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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