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想,假如顾羿要跑,那就铐着人一辈子。
顾羿做事情随心所欲,徐云骞不一样,他做事考虑周全,早在顾羿给他下药第二天就想清楚了,也是因此第二天清早他就写信回开云寨要人。
想过,那就是不打算这么做,年先生问:“如果你拿到真相呢?”
徐云骞闭上眼,好像在挣扎,但只有片刻,他睁开眼:“会告诉他,让他自己来选。”
年先生觉得徐云骞有毛病,恨比爱长久,什么样的感情能跨过这血海深仇?年先生问:“你们俩不打算过了?”
徐云骞似乎笑了下,那种笑容在年先生看来有些发冷,“事实还不清楚,过不过的还不知道呢。”
顾家灭门案发生时王升儒正在陪永乐帝求道,只要不是师父亲手动手一切就有转机。没到最后一刻,他没打算放手。
年先生发现徐云骞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从小什么都挑最难的路走,练武是如此,现在找个媳妇儿也是不怎么安分,年先生心想这事儿到底又该怎么跟夫人说?家里那边着急想见人,他这次出来就是想把顾羿带回去给夫人看看。他在那儿想事儿,徐云骞轻声说了句:“百灵楼也是有的折腾。”
“嗯?”年先生一抬头,看到船徐徐靠岸,船夫正在抛锚停靠。
徐云骞道:“水路可以直走,偏带我们绕了一程。”
年先生才反应过来,他年轻时陪着徐莽上过一次百灵楼,记得没这么慢,百灵楼什么意思?拖延时间吗?
“徐少侠。”孟归宁敲了敲门,道:“到了,咱下船吧。”
蓬莱岛远远望去像是一只老鳖,驮着沉重的龟壳,龟壳部分就是孟家的宅院,岛中心耸出一座高塔,那里就是百灵楼。
“请吧,家父在水榭等候多时。”孟归宁在前引路。
徐云骞皱了皱眉,孟归雨说过老楼主孟令望重病,他就是替孟归雨来看看,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怎么这么顺利就见到了?道:“老楼主身体不好,不敢多叨扰。”
孟归宁还以为他客气,道:“家父听说你来,高兴得不得了,特地让我来接你,我好久没见过他了,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他一进百灵楼轻易就不出来了,还是你面子大。”
孟归宁对徐云骞态度如此殷勤也是有这个原因,假如父亲这么看重他,证明一定对百灵楼有利。
孟归宁人说着一顿,讥笑一声:“还把那个家养的兔子带出来了。”
徐云骞皱了皱眉,家养的兔子,这话用的太有意思了,好像孟夺峰是他孟家一个小玩物。来时孟归雨跟他说过,孟夺峰一直养在百灵楼,很少与外人打交道,孟归雨其实只见过他十次。
“你是说的是孟夺峰?”年先生问。
孟归宁道:“可不是吗?”他说到这儿没有继续说,大概是不想让客人看笑话,但他对于孟夺峰的排斥溢于言表,这百灵楼的家业随便落在哪个儿子手上都行,哪怕落在他三个妹妹他都无话可说,怎么偏偏要留给这狗杂种?
一行人上岛之后又坐马车,孟家果然有鬼,上岛之后有近路不走,绕着岛转了一圈,期间孟令望一直在介绍蓬莱岛的风景,徐云骞避无可避,只能被迫跟他坐在一辆马车里听他絮叨。
在孟令望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徐云骞感觉有点不太对,百灵楼简直诡异到了一个极致。
一直到傍晚快日落,孟归宁终于不再兜圈子,引着徐云骞进花厅。这阵仗比徐云骞想得大,不光老楼主,连他的孩子也来了,除了孟归雨,还有出门在外远游的孟归云,嫁出去的两位小姐,剩下的八个孩子加上一个养子竟然都等着见徐云骞。
年先生悄声打趣了一句:“百灵楼是打算跟你结亲啊?”
老楼主孟令望已经五十多岁,跟年先生的岁数差不多,长相平平,有些富态,他看着不像一个江湖人,更像是一个生意人,久居高位,手握天下消息,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徐云骞一直不敢小看孟令望,这人利欲熏心,还有疑心病,谁也不信,所有事在他眼里都是交易。孟令望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话:消息是能杀人的。
消息不同于刀剑,杀人于无形之间,孟令望到底用消息做了多少孽,没有人知道。
孟令望见到徐云骞似乎很高兴,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贤侄来了?好多年没见,有十几年了吧,上次徐莽来百灵楼还是为了你娘和你,我要是不敢给消息,他差点把我百灵楼踏平。”
孟令望步伐稳健,说话有力,完全看不出是重病。
孟令望说话是客客气气带着打趣,徐云骞不想回忆往事,只同孟令望问好。
孟令望请他落座,问:“家里怎么样?”
徐云骞:“一切安好。”
孟令望深知徐云骞家里简单,不像他家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道:“好好好,安好就好。”
孟令望似乎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长叹一声:“我家九个儿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徐公子啊。”
徐云骞跟他寒暄,目光却落在旁边一个坐轮椅的少年身上,老楼主察觉到徐云骞的目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给他介绍:“这是我第十三个孩子,孟夺峰。”
这人跟他的名字毫不相关,锋芒不露,甚至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孟夺峰坐在一把木制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因为常年不晒太阳,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宛如宣纸,轻轻一戳就碎了。孟夺峰看上去可能都不到十八岁,五官生的很精致,是少年人那种纯粹的漂亮,可那种漂亮看着又很脆弱,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眼睛里没有笑意,像是一个被人捏出来的陶瓷娃娃。
孟令望的手拍在孟夺峰肩膀上时,对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乎有点怕老楼主。
徐云骞一挑眉,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孟归雨一共给了他两条消息,老楼主重病,孟夺峰受宠。现在看来老楼主没有重病,孟夺峰也不像是受宠养子该有的样子。什么意思?
孟归雨阴他?
他有那个胆子?
·
登州城内客栈。
顾羿闲的实在是无聊,道:“我要小解。”
孟归雨知道顾羿憋着坏水想跑,踹了个夜壶给他,道:“自己解决。”
夜壶从房间左侧滑到右侧,稳稳当当停在顾羿脚边,看样子腿脚功夫不错,顾羿道:“你不出去?”
孟归雨也闲得无聊,找老板要了一副牌九,正自己跟自己推牌,头也没抬道:“你师兄让我寸步不离。”
顾羿眼睛眯了眯,听到这话后仔细看了看孟归雨,孟归雨每日酒葫芦不离身,应该是有些酒瘾,到现在竟然都没喝一滴酒,反而一直在跟顾羿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证明对于孟归雨来说,顾羿不能出门是个命令。
徐云骞把他困住了。
这可不是在玩什么花样了,师兄到底想干什么?
顾羿想明白这件事没有声张,他靠在床边,一脚踩着夜壶,唤他,“诶?聊会儿天呗。”
孟归雨兴致缺缺,问:“聊什么?”
顾羿一挑眉,道:“都当你嫂嫂了,那我也得跟你推心置腹聊两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