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夺锋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你师弟是被欺负的那个。”
萧烬的嘴闭上了,好像是刚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还未尽一点父子情,儿子就已经嫁人。
他终于认清楚了一个事实,他的小师弟不能娶媳妇儿生娃娃兴旺家门了,他给徐云骞当媳妇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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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听说这事儿之后有点呆,想去找徐云骞问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像自家白菜被猪给拱了。第二日要出发前萧烬还坐在台阶上发呆,他手里抱着一把弯刀,想了一夜也没想通,顾羿到底哪条路走错了?他看上徐云骞什么了?长得好看吗?
他瞪着远处的徐云骞,临近出发,他正在远处与徐莽交谈,从萧烬的角度能看见他的侧脸,五官精致不显柔弱,神色冰冷却有风度,江沅留给他的好样貌让他选入江湖四大美人都未尝不可。
可萧烬怎么看他怎么不舒服,想挑点刺出来,挑来挑去也就是个脾气不好,但这事儿顾羿自己受着,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他眼前花了花,顾羿在他身侧坐下。
“小……”顾羿察觉到股间的不适,改了口:“萧烬。”
萧烬已经猜到顾羿要跟他说什么,抢先道:“我都知道了。”
顾羿被噎了个正着,他来就是告诉萧烬一声,告诉完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对你好吗?”萧烬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顾羿勾起一个笑来,“很好。”全天下只有师兄待他最好。
顾羿眼底是个笑意,萧烬自打跟顾羿重逢其实没见过顾羿发自内心的笑,小时候那么爱笑的一个人,长大之后总觉得顾羿像是隔了层什么,如今却在这句话里看到了。萧烬自己想了想,道:“我也没资格管你。”他内心是内疚的,顾骁死之前把顾羿托付给他,他一日师兄的职责也未尽。
顾羿一时哑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毫无牵挂,做事情随心所欲,也没人需要交代,如今被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萧烬在守着他,因为顾骁三年前的一句话,萧烬一直在找他。
如果当时顾羿跟萧烬走了,那他现在应该在大漠,他不会遇到曹海平,不会中蛊。可能在大漠活的很好,也可能在顾天青一次又一次的刺杀下活不过一年,坟头草都有一米了。
没有什么如果,他从头到尾也没羡慕过萧烬的生活。顾羿想变强想报仇,王升儒不能教他,那他就追随曹海平。
顾羿很认真道:“你不用追随我。”
萧烬听到这句话有些气,“你有了徐云骞就嫌弃我?”说起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徐云骞武功比他高强,名声好听长得好看,家境又好,顾羿真的借助徐莽这只手能成不少事。萧烬能做到的是徐云骞能做到更好,徐云骞能做的萧烬无法企及。
“不是,”顾羿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要走什么路。”
萧烬道:“你走哪儿带上我还不行?”萧烬说好了要给顾羿当家臣,看样子顾羿好像对重振顾家刀宗毫无兴趣,哪怕他最后“嫁给”开云寨了,难道养活不了一个萧烬吗?
顾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在萧烬眼里顾家是名门望族,在江湖上随便抓一个人问问,都会说顾骁是个好人。萧烬为师父报仇,效忠自家小少主,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不叫一声好。萧烬希望顾羿正常,娶妻生子,兴旺家门报仇雪恨。
但顾羿早就没有正常二字,他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遇上曹海平,知晓真相依然执拗前进,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个善终。
“萧烬,”顾羿在叫他,“我不是你的小师弟了。”
他认识的顾羿早就已经死了,顾家灭门案之后顾羿只为报仇而活,他可以没有喜好,忘记自己爱吃鱼,他可以没有爱人,轻易撇下一切,但他不能没有恨。
萧烬一时没有说出话,顾羿的眼神很冷,冷静并且冷酷,如果他之前尚存一丝过去的影子,在天樾山脚一场大梦惊醒后已经什么都不剩。晨光大亮,却映不进顾羿漆黑的眼珠,他身上有些戾气,一旦顾羿放松下来,那股狠厉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萧烬得承认,他其实根本不认识顾羿。
远处徐莽已经整顿好,即刻出发要去开云寨,徐云骞远远等着,顾羿对萧烬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奔向徐云骞身边,跑过去的时候狠狠抱了一把对方,徐云骞好像很习惯顾羿这样发疯,很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徐云骞后来看了看萧烬,顾羿却没有回头,扯过徐云骞的手腕。他翻身上马,跟着徐莽的队伍前进。
马蹄奔跑时,地上雪泥飞溅,萧烬因为顾羿的话愣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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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玄山上,如今已经入冬,泽州城阴冷而潮湿,一天到晚都在下雨,苍溪院与以往的闲适全然不同,院内一派肃穆,三十多个穿着蓑衣身戴斗笠的黑衣人跪在两侧,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正在准备听从王升儒的指令。
屋内王升儒穿着一件很薄的道袍,头发有些散乱,好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未曾梳洗。如果徐云骞在当场一定会有些惊讶,师父从不这幅面貌见人。
他刚燃了一封信,如今提笔来写,他笔力苍劲,执笔的手腕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信写完一封,紧接着又是一封,等在旁边的祝雪阳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几封信很可能会影响未来。
片刻之后,王升儒停笔,将两封信递给黑衣人,一封送往开云寨,一封送进京都。
王升儒停笔祝雪阳才开口:“徐莽出来了。”
王升儒:“我知道。”
徐莽出现意味着顾羿已经知道残玉,知道当年的同盟,顾羿那么聪明可能已经把真相猜的七七八八,现在顾羿只剩下一个问题,他要给自己找个仇人,这个仇人可能是当今帝王,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师父。王升儒未曾有过什么仇恨,但他知道,报仇的人停不下来,除非斩杀仇人否则停不下来——就像是曹海平对他的恨。
说罢,王升儒笑了一声,然后开始解身上的累赘,一柄拂尘,一支檀木簪子,上面刻着两个字太乙,这是王升儒的师父留给他的,他戴了有五十多年,如今已经通体发亮像是一柄利器。解掉木簪之后王升儒的那一口精神气像是没了一半,披头散发如同乞丐。
祝雪阳不舍得看他师兄这样狼狈,绕到王升儒身后为他束发。
王升儒没去管,解下自己最后的东西,掌教印。
掌教印一旦交托出去,王升儒这人算是彻底撒手不管了,祝雪阳给他束发的动作一顿,问:“什么时候叫云骞回来?”
“让他再多陪江沅两日。”王升儒提起徐云骞嘴角有个止不住的笑意,他一生功法都教给了徐云骞,王升儒虽然会死,但他的徒弟会继承他的一切。
王升儒膝盖上有一紫色刀匣,他摸了摸刀匣,最后也没打开,嘱咐身边人:“送给青城山云道长。”
祝雪阳已经帮他弄完,看到此举皱了皱眉,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王升儒看他一眼:“安排后事。”他曾经跟顾羿说过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上青城山去,那是师父给他留的底气,遇到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青城山有人能解决。顾羿想到这句话找上青城山,会看见王升儒给他留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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