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羿摇了摇头,直接否决:“我只有一个人,进入之后不是狼入虎口?”他一个人还搞什么埋伏?
薛林海一顿,没有感到挫败,又道:“十日之后陈皇后会在华清宫祭祀。”祭祀人多,行宫人手不够,到时候趁乱弄出些动静总能找到机会。
顾羿又摇了摇头,道:“祭祀这种事,一定守卫比平时还严。”
薛林海此时已经有点郁闷,心想不用说第三次机会,顾羿也一定直接否决,问:“那你想直接杀进去吗?”
顾羿撑着下巴,道:“当然不是,我又不傻。”
薛林海刚松一口气,只听顾羿道:“最好的法子是挟持陈皇后,顾天青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陈皇后保胎,陈皇后有半点闪失他脑袋都不够砍。”顾天青把自己藏进了紫禁城,皇宫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但皇宫也是天底下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都不用顾羿动手,只要找个由头,顾天青活不了。
薛林海瞪大眼睛,他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客栈除了他俩没有别人,但还是不敢声张,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谁知道顾羿这人还很冷静,道:“还行。”
“你!”薛林海张了张嘴,总算知道当时周祁遇到顾羿什么样憋屈的感觉,江湖人士哪怕是个知冷热有心的人都知道,老弱妇孺不可欺,何况陈皇后是个孕妇,这是多大的仇怨才要去利用一个孕妇?
况且陈皇后肚子里的可是唯一的孩子,但凡有半点闪失,朝廷动荡不是闹着玩儿的。
薛林海想了想,他认识顾羿久了,已经知道不能用寻常人的目光去打量他,按捺着脾气问:“你怎么不让你师兄帮忙?”徐云骞帮忙,他跟顾羿两个人杀不了一个顾天青吗?而且薛林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他觉得只要顾羿开口,徐云骞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顾羿闻言竟然笑了,道:“我问你,杀人怎么杀?”
“啊?”薛林海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没真的杀过人,只能去揣测,“先潜伏再去寻找机会?”
顾羿继续道:“我再问你,跟我师兄配吗?”
薛林海一下子就明白了,道:“确实不配。”很难想象谪仙一样的徐云骞要潜入行宫中去刺杀谁。
“那就对了,”顾羿敲了敲桌面,道:“我师兄应该站在云巅之上,他一辈子要活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他要挑战的人物是天下十大,他的对手是天樾山的楚九邪,而不是一个给人当奴才的太监,更不是一个叛徒。”
薛林海竟然一时无语,他才发现顾羿脑子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也知道徐云骞应该走什么样的路。
徐云骞要在云巅之上,顾羿要在夜色中杀人,他们是云泥之别。
但薛林海觉得有些不服气,他总觉得顾羿又不是什么无药可救的魔头,都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能差到哪儿去?薛林海刚想说话,背后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你现在走徐云骞的路为时不晚。”
顾羿不用回头就知道背后站着的是老板娘楚红,她神出鬼没的,顾羿已经懒得去探究她到底是谁,只知道她对自己没有害人之心,道:“已经晚了。”
已经晚了,从顾羿上山的那一天起就晚了。顾羿杀了顾天青还会要去找极乐十三陵,还要找到幕后的凶手,他这条路如此漫长,如今才走到了第一步,不论他认不认,这就是他的路。
楚红一愣,本来一番大道理想说竟然没说出口,她坐在顾羿对面,看了顾羿许久,觉得他疯癫中带着一股难得的沉静,就到了这个地步他都如此冷静,楚红跑多了江湖,看人看得很准,评判道:“你以后会成为一个人物。”
顾羿不以为然,道:“能活过这次再说吧。”
楚红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她垂下眼,像是在想事,片刻之后又道:“要帮忙吗?你知道怎么潜入华清宫?”
顾羿又想到她那句话,我跑江湖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顾羿知道这天下没有什么便宜事,道:“这要多少钱?”
楚红摇了摇头,“我不跟你要钱,我跟你要一条命。”
“命?”
“对,我要跟你要一条命,日后你要杀谁,我要他你就不能杀。日后我要杀谁,你不想杀也得带着他的脑袋来见我。”楚红笑道:“当然了,我也不会让你去杀徐云骞,怎么样?”
顾羿皱了皱眉,这女人好厉害,她看准了自己日后一定不会差,想趁着自己还未有起色先欠她一个人情。顾羿心想这样也不亏,大不了到时候不理她就是,应道:“老板娘真会做生意。”
·
据薛林海说,想要等到顾天青出宫就只有这一次机会,王八伸出脑袋,这时候不给他当头一棒,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顾羿在摩挲着手里的六角铜钱,他之前常常喜欢抛铜钱,来看看自己是好运还是厄运,如今竟然不敢抛,更不敢看到底是平安喜乐还是万事如意。
还有个更大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跟徐云骞说。
顾羿正站在徐云骞窗前想事,突然,窗子被人豁然打开,露出一张徐云骞面无表情的脸,“你在干什么?”
徐云骞眼睁睁看着顾羿停到他窗前,然后就不动了,好像一尊静悄悄的门神。
顾羿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看到徐云骞桌案上墨水未干,桌上放着一封信,师兄应该刚才在写信,写给谁?家书吗?
“你有事找我?”徐云骞问道,他知道顾羿想要去找顾天青报仇了,本以为顾羿会有事找他帮忙,正等着顾羿开口。
顾羿没有正面回答,露出一个笑,道:“师兄,把手伸出来。”
徐云骞猜不透他要干什么,伸出手,然后手里一沉,顾羿放了一块残玉在他手心。
这是灭门当天顾羿从父亲顾骁身上解下来的,自从顾羿记事起顾骁就一直带着这块残玉,离开顾家刀宗的那天,顾羿把它带走了,他不知道残玉有什么意义,只知道对父亲来说应该很重要。顾羿道:“师兄,我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一块玉。”
徐云骞知道顾羿这人身上只有两件东西,一块铜钱,一块残玉,当时上正玄山就是这样,如今下山了也只有这两件东西让他放心不下,徐云骞觉得手中的玉像是突然变沉了,问:“你要干什么?”
顾羿道:“定情信物。”
徐云骞一挑眉,他本以为跟顾羿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他意图让顾羿想清楚,让他别那么轻易交托自己的真心,不是让这小崽子一头脑热,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一股脑送给他。
顾羿道:“师兄,你说的那番话我想了想。”
当时徐云骞让他好好想一想,不要轻易下决定,可对于顾羿来说怎么想都是一个答案,他想徐云骞应该不讨厌他,大概还会有点喜欢,可他跟徐云骞有各自的路要走,对彼此的喜欢抵挡不住彼此要走的路。
顾羿想,假如他刺杀顾天青成功,他再回来找徐云骞,到时候徐云骞就无话可说了。
顾羿道:“我想跟你一个月为期。”
“哦?”徐云骞果然被他引起了些兴趣。
顾羿大言不惭,“一个月为期,这个月不要去找什么殷凤梧,也不要去天樾山找楚九邪,就好好在富贵楼养伤。”
徐云骞问:“你是让我违抗师命吗?”王升儒的命令是让徐云骞尽快找到殷凤梧,顾羿却让徐云骞在乐秀镇等他一个月。
顾羿道:“对,我是让你违抗师命。”
顾羿观察着徐云骞,眼看他并没有发火的意思,就继续道:“从明天起,每天晚上在城门口等我,如果我三十天后还没出现,去华清行宫为我收尸,麻烦你帮我杀了顾天青,这样我死也会瞑目。”顾羿并不害怕,他觉得假如自己刺杀顾天青失败,徐云骞会为他报仇,这一行顾天青必死无疑,不过是死在顾羿还是徐云骞手里的区别,他只要这样想就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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