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我要做好人(21)

　　他只要看到梁鑫，就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只要梁鑫在，他身上的每个细胞，就都雀跃起来。
　　如果梁鑫只是帮了他，他那时候会很努力，努力帮梁鑫干活，却绝不会那么拼，学那么多的东西。
　　那几年，他过的比高考学子还要辛苦，而让他撑下去的，就是对梁鑫的爱。
　　“哥，你在想什么？”卓婷好奇地看着神情恍惚的卓绍。
　　“没什么。”卓绍笑了笑道：“走吧，我带你们去附近逛逛。”
　　卓绍担心会错过梁鑫，都没空洗个澡，就带着两个孩子往酒店楼下走去。
　　现在天已经凉下来了，就算不洗澡，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卓绍用梳子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又把自己那个放了好些东西的双肩包理了理，松松垮垮斜背在身上。
　　这样子……应该比较帅？
　　卓绍今天很激动，只要看到能映照人影的东西，不管它是电梯门还是车窗，都忍不住要瞅几眼，看看里面的自己。
　　一次又一次确定自己并不难看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他最近黑了点，也不知道梁鑫会不会不喜欢。
　　卓绍的手心冒出汗来，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来。
　　梁辰觉得卓绍今天怪怪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卓绍露出这个样子来……卓绍这是怎么了？
　　卓绍，他是要去见自己的暗恋对象。
　　福阳县的小学，还有北门初中的门口，是充斥着各种小卖部或者流动摊位，非常非常热闹的，福阳县的城管甚至每天早上都必须要过来转转，让那些摆摊的人不要占据道路才行……要不然，校门口绝对能被堵上。
　　但外国语学校不一样。
　　作为一所寄宿制学校，学校里的学生平常不能出门，学校附近也就没有什么店铺，摊位更是一个没有，这会儿时间还早，门口更是显得格外冷清。
　　“这里是哪里？”卓婷好奇地问道。
　　“这里是个学校，一个很好很好的学校。”卓绍看着自己面前的学校，只觉得它是这世上最好的。
　　毕竟梁鑫在里面读书。
　　“它真漂亮！”卓婷赞叹道。
　　“是，它很漂亮！”卓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也就只有这么漂亮的学校，才能配得上梁鑫了。
　　卓绍四下里看了看之后，就在校门口附近找个花坛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正好能清晰地看到每个来上学的人。
　　“哥，你怎么坐下了？”卓婷不解地问道。
　　“我休息一下。”卓绍朝着她笑了笑：“你和梁辰去玩吧。”
　　卓婷应了一声，就让梁辰带着她去附近玩了。
　　梁辰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卓绍，跟着卓婷四处逛了起来。
　　这里确实很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
　　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梁辰闷闷不乐地往前走。
　　“梁辰哥，你快点！”卓婷有点等不及了，呼喊道。
　　“我……”梁辰看了卓婷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走不动了，我……我们回去吧！”
　　梁辰并不是生来就口吃的，他会口吃，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胆小不敢跟人交流，以至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最近被卓绍盯着，他试着改变，慢慢地，说话也就不结巴了。但他只要紧张了，或是不安了，又或者说谎，说话的时候，却还会不那么顺畅。
　　“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不动了？”卓婷有些郁闷。
　　“有点累……”梁辰低下头有点心虚，他实在不擅长撒谎。
　　幸好，卓婷并没有发现他在撒谎：“那我们去坐一下。”
　　梁辰点了点头，飞快地来到卓绍身边坐下了。
　　卓绍原本正在画画，身边有人坐下，他直接就把自己的绘画本翻过了一页，然后镇定自若地开始画家具，并且标注颜色。
　　这时候的电脑上没有太多的工具，他没办法做出装修效果图来，配色什么的就只能自己慢慢琢磨……
　　室内设计跟其他的一些设计不一样，对设计者的绘画功底没有太高的要求，卓绍是半路入行的，更是不擅长画画，但他学过一点素描，这时候倒也可以画画。
　　“卓绍，你画得真好看！”看到卓绍的画，梁辰赞叹了一句。
　　“我画的一般般。”卓绍笑道：“毕竟没有系统地学过。”
　　这么想着，卓绍突然想到，他也许可以给卓婷报点美术班什么的……
　　福阳县的课外补习班还是很多的，他的很多同学都在上，不过大多都是补习英语数学的，也不知道其他的兴趣班有没有……
　　汽车停下的声音打断了卓绍的沉思，卓绍抬头看去，就看到一辆汽车在校门口停下了，很快，还从汽车上下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外加一个中年女人。
　　不是梁鑫。
　　卓绍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却也没兴趣再画什么了。
　　陆陆续续的，很多家长送孩子来上学了，因为来这里的读书的，好些都是有钱人的缘故，校门口还时不时地就有汽车停下。
　　卓绍抬着头，一直盯着那边看，再也顾不上身边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学生的脸，认真地寻找着梁鑫。
　　梁辰一开始不敢问什么，这时候却忍不住开口：“卓绍……”
　　“嗯？”卓绍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梁辰小心地问道。
　　酒店的房间可漂亮了，床也特别软，还花了那么多钱……
　　梁辰刚才很想待在酒店里不走，可是卓绍把他们带来了这里……
　　“我要在这里等他……要不你们先回去？”卓绍想了想道。他是不放心两个孩子，才把他们带来这里的，不过，在这里干站着，对两个孩子来说，应该有点无聊？
　　其实省城还是很安全的，梁辰和卓婷也不小了，单独回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跟你一起。”梁辰低下了头。
　　卓婷其实也想回去，但卓绍要在这里等着，她就也在这里等着，不过……“哥，我饿了。”
　　“包里有面包和水。”卓绍把自己背着的包给了卓婷，却看都没看卓婷一眼——又有人来了，他要看那人是不是梁鑫。
　　卓婷没在意，接过卓绍手上的包，就翻找起吃的来，梁辰却更不高兴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天黑了下来，风吹得卓绍有点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了好看一点，他今天穿得有点少……
　　卓绍有点后悔，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想走。
　　卓婷吃了东西之后无聊地不行，最后找了一根树枝挖花坛里的泥巴，梁辰却一直看着卓绍。
　　他和卓婷，都已经吃过面包，喝过水了，但卓绍什么都没吃过，倒是一直看着那些来上学的人。
　　卓绍……是在等他的那个笔友吗？
　　卓绍都等了那么久了，他的那个笔友，怎么还没出现？
　　梁辰心里愈发不高兴了，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而卓绍，他这会儿也有些郁闷。
　　准备来见梁鑫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不见得能见到梁鑫，但总是抱着期盼的，可现在……
　　一开始没看到梁鑫的时候，他想着梁鑫来上学可能比别人要晚，但现在，都已经没什么人再来上学了。
　　是他刚在看得不仔细，漏掉了梁鑫，还是梁鑫早就到校了？
　　卓绍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有点不好受。
　　梁鑫，还会出现吗？
　　卓绍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近。
　　那辆奥迪的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少年……
　　卓绍猛地站直了身体，那人，似乎是梁鑫？
　　他快走几步，就想上去看看。
　　然而就在那时，那个少年侧过身体露出大半张脸，拎着书包进了校门。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但不是梁鑫。
　　卓绍看着他就那么地进了校门，心里涌起一股浓重的失望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就在这时，一个保安朝着卓绍走了过来。
　　卓绍三人在校门口待了那么久，早就引起学校保安的注意了，看他们年纪不大，又只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便没有管。
　　可现在，天都快黑了，他们还不走，刚才卓绍的样子，还不太对劲……
　　保安立刻就过来了。
　　“保安大叔，我小学的同学在这边读书，我想过来找他，结果没看到。”卓绍面对保安的时候，立刻就编了个谎话，还特地用了方言来说。
　　福阳县的方言和H市的方言差不多，卓绍曾在H市住过很久，说的自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要找人，不会打电话吗？”保安皱眉。
　　“是……是女同学……”卓绍朝着保安尴尬地笑笑：“保安大哥，再让我待会一会儿呗！”
　　虽然学校规定了不能早恋，但保安也不会管太多，听卓绍这么说，还同情地看了卓绍一眼：“那就你慢慢等着吧……放心，再过半小时，就关校门了。”
　　确定卓绍等人没什么危险性，保安就回去了。
　　梁辰看了一眼卓绍，踢掉了脚边的一颗石子。
　　他知道卓绍在骗人，刚才让卓绍很激动的，是一个男的。
　　卓绍一直等到学校关门，也没看到梁鑫。
　　他来的时候很激动，一心想着要给梁鑫留下一个好印象，却没想到压根没见到人……这会儿着实有点不好受。
　　梁鑫……梁鑫……
　　“哥。”卓婷喊了一声。
　　卓绍回过神，就看到校门口的路灯下，卓婷和梁辰两个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不免愧疚起来，是他要来见梁鑫，偏拉着这两个孩子干等了几小时。
　　“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卓绍笑道，带着他们就要走。
　　结果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车往这边开来。
　　原本要走的卓绍，立刻就转过头去……
　　卓绍到底还是没有见到梁鑫。
　　他带着两个孩子去不远处的一家店吃了面条。
　　这家店的碗很大，里面的面条却很少，虽然刚才等人的时候，卓婷和梁辰都已经吃过面包了，但他们还是很快就把自己的那碗面条给吃了，倒是卓绍，他没什么胃口，最后是强逼着自己把面条给吃下去的。
　　回到酒店，卓绍连洗澡都不想洗，一进房间就直接往床上一倒，闭上了眼睛。
　　卓绍的心情不太好好，这一点不管是梁辰还是卓婷，都感觉到了，他们也就显得很安静。
　　“婷婷你先去洗澡。”梁辰对卓婷道。
　　“嗯。”卓婷点了点头，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洗了澡，又问梁辰：“良辰哥，脏衣服怎么办？”
　　这家酒店装修的很好，看着金碧辉煌的，同时压根就没有可以晾衣服的地方……卓婷也就不知道自己的脏衣服要怎么办好。
　　梁辰也不知道脏衣服要怎么办……以前这种问题，他都是去问卓绍的。
　　梁辰下意识地看向卓绍，结果发现卓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没说话……卓绍是睡着了？
　　“我们用塑料袋把衣服包起来，带回去洗。”梁辰道，打开带来的一个包，然后从里面找出一些塑料袋来。
　　卓绍准备的很充分，杂七杂八带了不少东西，这塑料袋就是其中之一，梁辰拿了一个给卓婷，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洗澡去了。
　　洗了澡，把脏衣服装进塑料袋，梁辰来到卓绍身边：“卓绍，卓绍……”
　　卓绍一点反应也没有。
　　卓绍这是睡着了？
　　天有点冷，卓绍睡着了应该要给他盖个被子……梁辰四下里看了看，然而并没有看到有被子。
　　“梁辰哥，这里没有被子。”卓婷也道。
　　他们住的标准间是两张一米二的床，铺的非常整齐，床头放着两个枕头，床尾还用一大块带着金色花纹的缎子给压上了，就是没有被子。
　　梁辰和卓婷都是从来没有住过酒店的，也就没有发现被子其实就铺在床上，一时间都很着急。
　　“是不是因为这里有空调，就不给被子了？”卓婷小声问，觉得这酒店有点坑。
　　“我去找找看。”梁辰道。
　　梁辰和卓婷都不敢乱碰酒店东西，但现在总不能让卓绍不盖被子睡觉……梁辰找了起来，最后在衣柜上面的两个格子里，找到了两床厚被子。
　　“在这里！我找到了。”梁辰喜滋滋地把被子扯下来，给了卓婷一床，然后拿着另一床给卓绍盖上了。
　　盖上之后，梁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要睡哪里？
　　他肯定不能和卓婷一起睡，卓绍都让他不能在卓婷面前打赤膊的，那么他就要和卓绍一起睡。
　　梁辰挺乐意跟卓绍一起睡的，可卓绍回酒店的时候往床上一躺，直接就占了大半张床。
　　卓绍正躺在床中间呢，自己……
　　梁辰想了想，最后掀开一点被子，侧着身体在卓绍身边躺下了。
　　他只占据了一小块地方，似乎随时都会被挤下床，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但可以和卓绍一起睡，梁辰已经心满意足了。
　　虽然之前的事情让梁辰有点不高兴，但现在挨着卓绍，他却很快就睡着了，还睡得特别好。
　　卓绍是被热醒的。
　　他一醒来，就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幸好下意识地想要把人推出去的时候，他认出了那是梁辰。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和梁辰躺在一起？
　　卓绍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他从床上坐起之后，还发现自己浑身酸疼。
　　他……好像是生病了，应该还发烧了。
　　卓绍一直以来，都是很少生病的，但每次生病，都会比较严重，一旦发烧，更是会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还浑身酸疼。
　　而他这次会突然发烧……估计是前段时间太累，昨天心情又大起大落的缘故。
　　卓绍开了床头灯，从被子里出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缓了缓，然后就发现……那两个孩子竟然不盖床上的薄被，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两床厚被子盖上了，大概是因为太热，梁辰满头大汗的，卓婷则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面。
　　卓绍起初有些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突然发现自己床上的床尾巾还在……所以，他们是不知道床上其实有被子？
　　他忍不住失笑，然后就感到自己的头更晕了。
　　笑着笑着，卓绍的笑容还变得苦涩。
　　他拉开窗帘，看向外国语学校所在的方向。
　　梁鑫，在学校里吗？
　　夜色如墨，大约是已经到了深夜的缘故，星星点点的灯光非常非常少，卓绍看着窗外的这一切，突然感到有些心慌。
　　生病让他整个人有点迷迷糊糊的，卓绍的眉头紧紧皱起，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梁鑫……他真的存在吗？
　　上辈子的那些记忆，有没有可能只是他做梦梦到的？
　　捂住胸口，卓绍突然有点透不过气来。
　　身上的冷汗冒个不停，一双手克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卓绍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卓绍，卓绍你怎么了？”梁辰从床上起来，担心地看着卓绍，满心焦急。
　　梁辰做梦梦到自己摔下床，才会猛地醒了过来，结果正好看到卓绍满脸痛苦的样子，连忙担心地问了起来。
　　“我没事……”卓绍深吸了一口气道，想要站起来，结果因为站起来的速度太快，最后一个踉跄，竟然差点摔倒。
　　梁辰看着他的样子，眼睛一酸，都想要哭了：“卓绍，卓绍……”
　　“我没事！”卓绍用手撑在床上：“我躺一下就行了。”
　　梁辰点了点头，卓绍又道：“对了，把上面的厚被子拿走吧。”他说着，就把床上的薄被子给扯了起来。
　　梁辰看着那床被扯开的薄被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床上是有被子的……他真笨……
　　“给我倒杯水。”卓绍又道。
　　梁辰点了点头，很快就到了一杯水给卓绍，又问：“卓绍，要不要打120？”
　　“我只是感冒了，打什么120？”卓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无力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好了，来睡吧。”
　　病得难受，他也没力气去想不能和梁辰一起睡的事情了。
　　左右不过是个孩子。
　　到了第二天，卓绍整个人还是很不舒服，他这样子，显然没办法继续在省城待下去……想了想，卓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省城。
　　他们到汽车站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左右，虽然不是周末，但这个时间从福阳县方向来省城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回去的车子就比较空了，卓绍三人最后都有位置。
　　梁辰是会晕车的，但今天记挂着卓绍，他竟然就不怎么晕了，倒是卓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但他并没有吐。
　　他早上什么都没吃，这时候就算想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卓绍……”梁辰看着卓绍这个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同时，对那个卓绍想要见的人，和昨天去过的那个学校，也厌恶起来。
　　他讨厌卓绍的那个笔友！
　　不过他不敢把这些表现出来。
　　要是卓绍知道他讨厌那个人，讨厌那个学校，以后不理他了怎么办？
　　到了福阳县的汽车站，卓绍没精神等公交车，干脆就叫了一辆三轮车把他们三个送回家去。
　　这时候在福阳县，出租车很少见，公交车很多人也不习惯用，大街小巷最多的，是一些载客的三轮车，基本上花个几块钱，就已经能到福阳县的各个地方了，其实比公交车贵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