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喜相逢(67)
柯祺的嫡母、渣爹都是南方人。宋家是小商家,多少想要奇货可居,那时见柯主簿家穷志不穷,又观他平日里的行事像是个有良心的,就结了这门亲事,陪嫁了十里红妆。然而,事实证明宋家看错了人。等到柯主簿变心时,他到底是官身了,宋家离着远又鞭长莫及,才叫宋氏过了十几年苦日子。
谢瑾华挑食的毛病虽在柯祺监督下改了不少,但喜好没有变,比起正经饭食,他还是更喜欢吃各类的点心。听了刘金氏的话后,谢瑾华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向往的神情。南方的点心据说都很精致啊。
刘金氏看着这样的谢瑾华,忽然就想到了邻居家那只嘴馋的大猫。那猫不凶,舅母的胆子更大了一些,继续说:“这几日风雪不断,有一味点心叫雪果,正是我最擅长做的,这时候吃也应景得很。”
“雪果?莫非是用雪做的点心?”谢瑾华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柯祺在一旁接嘴道:“是用米粉做的,但瞧着很像是用雪揉出来的团子。我以前见舅母做过几回,可惜没几次真能落到我嘴里。”他在柯家虽是个少爷,但渣爹不管亲娘不在,人人都能来他这踩一脚。
由着这个话题说开去,刘谷和刘金氏就忍不住说起了柯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刘金氏把自己的眼眶都说红了。柯祺是她奶大的孩子,她是看着柯祺受过那么多委屈的人。还记得柯祺不到一岁时,柯府的一位得宠小妾就觉得他可以断奶了,又把刘金氏打发去了厨房。刘金氏却不敢真把柯祺交给那些小丫头们看护,因此只好背着柯祺去了厨房。柯祺竟算是在厨房中长大的了。
谢瑾华听着这些事,只觉得非常心疼。
柯祺却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是苦的,至少他吃得饱穿得暖,好好长大了。他不愿意让谢瑾华为了那些已经过去的事难受,赶紧岔开话题,说:“对了,舅舅舅母不是在给表姐相亲事吗?相得如何了?”
柯祺和刘园是平辈,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按说有些失礼。但刘家人都觉得柯祺最有见识,便是柯祺不问,他们都想要叫柯祺帮着参详一下,所以此时只感激他关心刘园,半点都不觉得他越俎代庖了。
刘园的脸立刻就红了,恨不得能埋进碗里去,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她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刘家在柯祺的帮衬下,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刘园的条件搁在村子里算是极好的了,真是不愁嫁。但为人父母者,但凡对于自己的孩子有几分爱护的心,在孩子的亲事上就不愿意马虎,因此刘园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要柯祺来说,若能把刘园在家里留到十八,再把她风光嫁出去,那才是最好的呢!
刘谷喝了一口米酒,说:“不瞒你说,我现在心里也乱得很。咱们家的情况已是很过得去了,不比以前身不由己,自然不愿意委屈了园姐儿。前头有位书生……他母亲托人来探口风,我却是不敢应。”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了柯主簿这个前车之鉴,刘谷总觉得书生这种东西可共苦不可同甘,所以对于书生们的印象非常不好。但是,真把闺女配给屠夫什么的,他又哪里舍得!刘谷的内心非常矛盾。
刘亚人小,早憋了一肚子话,说:“书生怎么了?表哥也是书生!表表表……表哥哥也是书生!书生里不都是坏的。不如我去那人村子里好好打探一回吧?”他这一口气说得很通顺,中间停顿不明显。
“表哥哥可是叫我呢?”谢瑾华问。
“嗯。”刘亚应了一声。他原是想要说表嫂的,好容易咽下去了,改口成了表哥哥。
刘亚的脸已经红得和刘园一模一样了,恨不得能学着他姐姐样子也把脸埋进碗里去。
柯祺的想法其实和刘亚差不多。但他知道自己的话在舅舅舅母心目中的分量,总能轻易地影响了他们的决定,于是此时反而就不敢开口说话了。在这个时代,女人要是嫁不好,那真的是会死人的!
“你小孩子懂什么!当年宋老爷看女婿时也是看着好才嫁了女儿的。”刘谷叹着气数落自己儿子。
刘金氏犹豫了好一会儿,脸上透着几分不确定地说:“其实……昨个儿有人提了个人选,只是年纪大了些,前头又娶过一个。但那人的人品是真好……哎,年纪还是太大了一些,果真是难以两全啊。”
刘园有些坐立难安,却还是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柯祺有点把刘园当女儿的意思,不觉得一个离过婚的老男人配得上刘园。
刘谷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连连摆着手说:“不行不行!园姐儿不做继室。”
“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刘金氏嘟囔着说,“那位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她和宋氏算是同一辈的人,虽然作为下人时,在宋氏面前不得重用,但也算是陪着宋氏一起长大的了。柯主簿的渣显然也叫她心里存了阴影。所以她觉得找女婿时最重要的考虑因素就是人品,其余的条件就都是其次了。
柯祺听着这话却觉得哪里不对。
谢瑾华放下筷子,严肃地问:“你们说的可是郝家村的郝大善人?他要续娶了?”
“咦,四爷也知道这人?”刘谷被谢瑾华没有表情的表情吓住了。
柯祺赶紧把叶家姐姐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遍。没想到和叶家姐姐和离后,那位善人在婚姻市场上还如此抢手吗?也是,郝家村的人因为郝发才病重时需要问他们借钱,他们不愿意借,又不想担个忘恩负义的名头,于是把话说得很难听,可外村的人因为没有利益纠葛,还是把那善人当成是善人的啊!
郝家村的人起先说郝发才前世是强盗,这世是来还债的。等郝发才病好后,大家见到他时尴尬,又纷纷改口说,郝发才做多了好事积累了功德,所以阎王都收不走他的命。而后面这句话都传开了。
明明此时通讯技术不发达,但村子和村子间的消息却传得很快。当郝发才的事传到落泉村时,竟是一个个都说他好话了。像刘家这种老实人,听了传闻不会往深处想,可不就是把郝发才当好人了!
但刘家人更信任柯祺,于是当柯祺说着叶家姐姐当初受过的苦时,刘家人听得面色全白了。
等到柯祺说完,谢瑾华也郑重地说:“那人绝非是什么良人。”
刘金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捂着胸口,磕磕绊绊地说:“这、这……这样的人还娶什么妻,生什么子?外头的名声传得这样好听,若有姑娘一家子被骗了,她嫁过去后就是直接掉了火坑……”
“我们帮了叶家姐姐,倒是又害了别人了。”谢瑾华对柯祺说。
“那就让他再也娶不到妻子!”柯祺觉得有必要给整件事情收个尾。
身为孩子没什么发言权的刘亚气恼地说:“书生不一定坏,这人却已经坏透了!”
“表弟弟说得很是。”谢瑾华微笑着说。他又往自己的小碗里夹了点菜。
柯祺沉默了一会儿。
“柯弟,你怎么不吃了?看着我做什么?”
若柯弟敢说什么“秀色可餐”,那就功课加倍,决不能白白被他调戏了。谢瑾华如此想到。
“谢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吧。”谢瑾华眨了眨眼睛。来啊,作死啊,功课加倍等着你!
“哦,其实你的碗在你左手边,你现在用的是我的碗。”
第73章
用过饭,天就黑了。
刘金氏带着刘园收拾了碗筷, 男人们则围着火盆子坐了。刘亚如今也在学堂里受着启蒙教育, 柯祺就拣着简单的功课考校他。刘亚没有什么天赋, 但胜在勤勉, 磕磕绊绊倒也能够回答出柯祺的题。
刘谷什么都听不懂,就坐一边搓着蓑草,嘿嘿地笑着。
刘家世代为奴,虽现在好容易成了良籍,但到刘亚这一辈时依然不能参加科考,因此刘亚读书读得好不好并不重要。他只要能认识一些字,懂得一些道理, 日后从商甚至是从军时都能够多条路子。
谢瑾华好奇地看着刘谷手里的蓑草,问:“舅舅,这是什么东西?”
刘谷手一抖,半截用蓑草搓成的绳子差点掉进火炭里去。这是谢瑾华第一次当着刘谷的面叫他舅舅,刘谷实在受宠若惊。之前刘谷虽已经和谢瑾华接触过几次, 他知道谢瑾华是个温和的人,但那温和中也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疏离。这是可以理解的, 侯门子能看得起穷亲戚,这已经算他们厚道了。
没想到谢瑾华真叫他舅舅了!
刘谷不敢应, 却又怕自己真不应反而就落了谢瑾华的面子,整张脸立刻憋红了。刘家人似乎总是容易脸红,倒是柯祺,虽身上也流着刘家人的血, 却是个惯会做戏的厚脸皮!谢瑾华在心中打趣道。
“这、这、这……这是草啊。搓成绳子就可以用来编蓑衣,那是遮雨用的。”刘谷解释说。
“蓑衣?一蓑烟雨任平生,好意境啊!”谢瑾华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可怜的老舅舅觉得这话他没法接。
谢瑾华兴致勃勃地盯着刘谷手上的动作。搓绳子这道工序看上去不难,他有些跃跃欲试。
柯祺虽一直在和刘亚说话,但始终有一些注意力放在了谢瑾华身上。见谢瑾华克制不住想要动手了,柯祺摸了摸表弟的头,毫不留情地拆了谢瑾华的台子:“舅舅,你快把手摊开给谢哥哥瞧瞧,好叫他知道你手上有多少老茧。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还想搓绳子呢,到时候真破了皮,疼哭的也是他!”
谢瑾华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可怜的老舅舅还得想方设法在外甥小夫夫斗嘴的时候圆个场,道:“你们的手都是要拿笔杆子的,金贵得很,这些粗活确实碰不得啊碰不得。”他是个嘴笨的,能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他超常发挥了。
“你要是真喜欢,等舅舅织完了蓑衣,叫他送你一件。”柯祺说。
刘谷张大了嘴巴。就算是下雨,贵人们外出时,自然有人帮忙撑着绸伞,哪用得着蓑衣啊!更别说蓑衣扎得很,就算把蓑草好好处理过了,依然会刺疼裸-露在外的皮肤。这样的东西哪里送得出手?
要不是因为他们需要在雨中上山下地,很多活计都耽误不得,刘谷都不爱披件蓑衣在身上。
谢瑾华却很向往地说:“若是舅舅不觉得麻烦,还请按照我的身量做上一件。春日雨水足,待到春雨朦胧时,我们可以去租条船泛舟河上……要不,还是不麻烦舅舅了,我叫厉阳在村子里买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