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酿眼中说不清是怒意还是冷意。
等巡查的走了,方臻长舒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地上。
许风酿整理自己凌乱的校服,重新站了起来。
方臻抬头看他,“我说同样都是不怎么逃课,怎么你就是不如我机灵?学校里巡查都来了还不知道躲。”
难不成老师和长辈对他的直觉是对的?他天生就是干坏事的胚子?
许风酿冷着脸,把衣摆的褶皱也抻平。
说了许多话,夏天又热,方臻渴了,随手拿起长椅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水了,但是一直没拧开过,应该没问题。
这瓶矿泉水在街上随处可见,每个卖铺都有售卖,他们学校办运动会老师还批发过,方臻喝进去时,完全没有多想。
许风酿的视线落在方臻滚动的喉结上。
方臻的脖子很白,比许多小姑娘的还要白几分,仰头时显得他脖颈更为修长。
黑夜中,哪怕没有光源,借着月光和教室的光,也能清晰地看见方臻吞咽的动作,急促的一下又一下。
方臻喝爽了,剩下的半瓶水被他墩在长椅上,溅起一些水渍。
他擦了擦嘴,嘴唇的红晕散开,嫩生生的。
许风酿忽然伸出手,握住那半瓶水。
方臻疑惑:“你干什么?”
许风酿言简意赅,“渴。”
方臻看着许风酿把他喝过的瓶口对在唇边,慢慢抿了一口。
他莫名有些耳热,心里暗骂许风酿真是不知道客气。
但两人的关系明显有所缓和,想着还毫无头绪的剧情,方臻这时候和他搞僵明显不明智。
剩下半瓶水被许风酿一点一点喝完了。
方臻刚想张嘴,跟他商量一下他的梦境。
这时,草丛中忽然出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方臻立刻警觉。
黑暗中,一道瘦弱的身影狼狈地跑了出去,方臻顾不得其他,把自己的书包交给了许风酿,“你帮我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许风酿还握着矿泉水瓶,另一只手接住书包,没来得及阻止。
……
方臻猴子一样窜了出去,一路追到了操场附近。
他面前就是器材室,器材室的门关着,方臻多扫了一眼,随后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那个黑影身上。
他不确定他看见的那个人影是谁,下意识就追了出来,左顾右盼都没找到时,慢慢反应过来——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人看一眼死追着干嘛?
……当然,除了逃讲座课。
方臻正想回去。
一道声音忽然从某处传来,叫了他的名字,“方臻。”
是一个男生。
方臻顿住,在他的注视下,对方缓缓露出全貌——居然是引着他一起出来的眼镜男。
似乎没什么好惊讶的。
眼镜男看着他的眼神不太正常,哪怕厚重的镜片也掩盖不住一种怪异感。
方臻倒是不害怕,就眼镜男这小身板,怕是挨不住他一拳头。
他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开口。
“你果然跟出来了,”眼镜男道,“方臻,我注意你很长时间了。”
听这个说辞,两人应该是不认识,方臻有了底气,问道:“你刚刚在大教室里一直看我干什么?”
眼镜男上下打量他,目光令人不适。
方臻从来没有被人用这么粘稠、潮湿的眼神注视过,或者没被这么当面看过。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有时候眼神也是一种冒犯。
眼镜男道:“以前看你的时候,你畏畏缩缩,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论坛里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改变了。”
方臻心中一紧,以为他发现他身体里的灵魂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眼镜男道,“看着你一点一点改变,我更喜欢你了。”
方臻的心脏经历过大起大落,浑身一松。
什么?搞半天是表白的?
方臻道:“哥们儿,我给你个建议,以后你跟人表白的时候,别搞这么阴森森的,成功率没准能高一点,我宣布你今天的表白失败,回炉重修吧。”
眼镜男却问:“谁说我是专门来找你表白的?”
方臻眨了眨眼,“那不然你跟我说这些?”
眼镜男道:“我恨不能毁了你。”
“明明以前……明明以前……”眼镜男的表情逐渐扭曲,“我们是一样的,都生活在黑暗中,你注视着许风酿,我注视着你,我们都是看着一个得不到的人,都是那么卑微。”
方臻傻眼。
什么鬼东西啊?
方臻对狗血文看的还是不多,眼镜男的剖白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小众了。
眼镜男情绪激动,“凭什么你自私地变好了?和许风酿的关系也变好了?你们背地里有交流是不是?现在还能同喝一瓶水!”
方臻越听越皱眉,表情难以言喻,“我懂了,你这是自己不想改变,就拉着别人一起不能改变,你把我当成了同类,谁先进步了谁就是叛徒,是这个意思吗?”
他摊手,“那你这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啊,喜欢一个人的话,不是期盼着那个人能变好吗?你这是恨我吧哥们儿?”
眼镜男听见他这些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有些抓狂,狠狠地盯着方臻,“你不懂?你怎么能不懂?!”
方臻也懒得跟他废话了,他发现他今天跟出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想走。
眼镜男猛地伸出手——结果方臻闪避开了。
方臻哼笑,“小鸡仔,你想抓住小爷,再练练吧。”
眼镜男不敢置信。
他摘掉了他那副眼镜,露出比没摘眼镜前大不了多少的眼,豁出一切朝方臻撞过去。
方臻躲了几下,逐渐不耐烦,也懒得跟他演了,直接拎住眼镜男的后领,谁知道瞬间被眼镜男钻了空子。
眼镜男举起双手,死死抱住方臻的胳膊,把方臻往反方向一撞……
方臻这才发现他的目的!
眼镜□□本不是想打架,而是想把他撞进器材室!
方臻踉跄一下,本也能站稳,但脚后跟又踩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小腿一软,眼镜男抓住时机,再次推了他一把。
方臻后背撞开了器材室的门,狠狠摔落在地,器材室的门都不需要眼镜男特意关,直接反弹一下,自己闭上了。
两人隔着一道门,方臻痛得一时间没起身。
眼镜男的声音很消沉,“这才是我今天想给你的教训。”
方臻皱眉,没忍住爆了粗口,“操!你完了!给我等着!”
眼镜男自顾自道:“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心疼,但这是你自私的代价。”
他说完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拖拖拉拉的走了。
方臻又爆了句粗口。
*
许风酿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
时间长到巡查的都逛了一圈回来了,方臻连身影都没有。
可能从空调房里出来太久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许风酿浑身发热,脸上也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在外面待着,确实不如教室里待着舒服。
许风酿决定去找方臻。
方臻跑过去的方向,最尽头只有操场,操场和教学楼之间只有一条大路连接着,要想回去,只能经过他们刚刚待着的花园,所以方臻肯定没有提前回教室。
许风酿拎着方臻的书包走着时,还撞到了一个同学。
对方身形瘦弱,戴一副眼镜,和许风酿遇见时,正很伤心地哭。
许风酿率先退让一步,并道歉道:“对不起。”
他今天说对不起的次数都快超标了。
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
许风酿的目光微妙,视线也在他身上多停顿了几秒。
对方跑远了,他才重新往操场走。
方臻身上终于没那么疼了,开始想办法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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