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母这心眼儿偏得都没你的份了。”徐篱山评价。
“祖母把她的干女儿当亲女儿看,当年也最属意她做儿媳,但爹爹倾心娘亲,执意娶了娘亲,因此祖母对娘亲本就诸多不满,自然也不满娘亲的孩子。哥哥在家中最年轻有为,祖母不能拿他如何,却极为不喜我的性子。”付清漪无奈地说,“她年纪最大,占着个‘孝’字,谁敢跟她争啊?我若把她气登天了,爹爹会愧疚一生的,不过我惹不起躲得起,这次我来兰京要多待一段时日!”
“那敢情好。”京珉怜惜她的处境,但无权插手别人的家务事,闻言安抚道,“兰京这么大,有你好玩的。我平日空闲时可以带你去玩,别的时候你也可以找篱山,他朋友多,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少爷小姐,你们能玩在一处。”
说着他们到了前厅,管事吩咐传膳,待布置好了就跟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丰城。”京珉唤了声廊上的人,“一道用膳吧。”
“是。”丰城走进来,朝徐篱山和付清漪见礼,规矩落座了。
几人慢悠悠地用过膳,下桌时金乌西沉,京珉要送付清漪去会馆,徐篱山便顺路蹭一段路的马车。
车窗打开半扇,徐篱山侧身坐着,一边听京珉和付清漪聊天,一边往外头瞧。路过熟悉的街道,他瞧见那糖人铺上的爷孙俩,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娃儿也看见了他,屁股一抬就冲了过来,“大哥哥!”
徐篱山让丰城停车,把脑袋探出去俯视这小胖墩,见他脖子间裹了层药布,便说:“还疼不疼啊?”
“疼,但是一直疼,也就不疼了。”小娃儿说话有些含糊,一边踮起脚尖去摸徐篱山的脸,无奈身高实在不够,顿时气馁地皱起了脸蛋。
徐篱山见状往下倾身,用脸碰了碰他的小圆手,说:“要摸什么?”
“摸哥哥。”小娃儿咧嘴一笑,开心地说,“是人,不是神仙!”
“嗯,是人。”徐篱山蹭他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娃儿一字一顿地说:“元、笋!”
“圆笋?”徐篱山乐道,“挺合适的,又白又胖。行了,哥哥要走了,回你爷爷那去吧。”
后头站着的爷爷跟着上前一步,作揖道:“还没有谢谢公子和那位灰衣义士昨日帮我们爷孙俩的恩情——”
“诶,小事儿,不必放在心上。”徐篱山打断了他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老泪纵横,往后头一望,“真要感谢的话,给我四个糖人儿吧。”
老爷子立马说:“公子要吃,我这一摊都给你!”
“那我年纪轻轻就得像他一样了,”徐篱山戳了下圆笋的脸蛋儿,“缺颗牙。”
元笋说:“爷爷说我是换牙了,还会长的!”
徐篱山“哎哟”一声,说:“那可得少吃糖。”
老爷子拿了糖人过来,说:“一根麒麟,祝公子平安吉祥;一根和合二仙,祝公子家庭美满;一根宝剑,祝公子化煞生财;一根牡丹花,祝公子荣华富贵。公子以后想吃糖人儿了随时来,我不收钱。”
“钱还是要收的,公子可不差钱。”徐篱山从袖袋里摸了锭碎银子塞进圆笋的衣领里,及时把车窗一关,让丰城赶马车走了。他选了牡丹花,让车上两人各挑了一根,推门把最后一根宝剑给了丰城。
一根糖人儿吃完,徐篱山到了目的地,先行下车回文定侯府了。不料刚到门口就被管家抱住胳膊往前厅拽,他登时一警惕,“我爹终于要打断我的狗腿了?”
“六少爷说笑了,侯爷哪里舍得啊?”管家说,“三殿下今儿来了,被侯爷留下了用晚膳,这会儿还没走呢。”
徐篱山纳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俩吃饭还需要我去唱歌助兴吗?”
“三殿下就是来找您的,这不一直等您吗?”管家把六少爷拽去了前厅,要到时便松开他,帮他整理仪容,侧手道,“六少爷,请。”
徐篱山进了前厅,见礼道:“三殿下,爹。”
“无需多礼。”京宣放下茶盏,“今日是我叨扰了。”
文定侯说:“殿下哪里的话,既然犬子已经回来,那就让他代我招待殿下吧。”
京宣颔首,等文定侯离开前厅,便看向徐篱山,温声道:“留青,坐吧。”
徐篱山落座,说:“不知殿下找我有何吩咐?”
“非是吩咐,而是有一件事想请留青帮忙。”京宣说,“母后很喜欢文和殿的那幅画,我便想再向留青求一幅墨宝作国母寿礼。”
“这有什么难的?”徐篱山说,“不知皇后娘娘的命题是?”
京宣摇头,说:“但凭留青。”
徐篱山说:“那我就随性发挥了。”
“好。”京宣端茶抿了一口,又说,“听阿玦说,你与他之间似生了误会?”
徐篱山笑一笑,说:“殿下抬举我了,世子尊贵,我哪敢同他生什么误会?”
“这话要是被阿玦听见,是诛心呐。”京宣劝道,“若有什么误会,好好说清才是,千万莫要平白生了嫌隙。”
“殿下与世子感情甚笃,我也不瞒殿下了。”徐篱山叹了口气,“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世子要杀我无需挑地方,多半是有人想害我还要嫁祸给世子。可是我不是个通透聪明的人,不能当做没听见,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想躲世子远些。世子若是因此生气,我也没法子。”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说太多,但留青宽心,我会同阿玦好好说,必定不让他乱发脾气,寻你麻烦。”京宣道。
“多谢殿下!”徐篱山说,“殿下放心,寿礼我必定精心准备。”
京宣笑着道谢,起身告辞。
徐篱山送客出了侯府大门,待京宣登上马车才转身回去。
“如何?”见车门推开,躺在马车里的郁玦一下坐了起来,“帮我探口风了吗?”
京宣伸手推开他的腿,撩袍落座,吩咐侍卫驾车离开,说:“探了,没太瞧出生气,只是想离你八丈远。”
“今儿我给他递的帖子他没回,出城和师鸣他们跑马去了。”郁玦一拍腿,“娘的!”
京宣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以前他次次都回你请帖?”
“……”郁玦冷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你情场失意,就要迁怒我。”京宣啧声。
郁玦冷哼一声,说:“徐松均别用了。”
京宣掀起眼皮,“好表哥,您这是为着美人要舍弃手底下的人了?”
“徐松均本就不是什么极其中用的,舍了就舍了吧。”郁玦说,“工部侍郎谭春出事,近来朝中有些风声,我去吏部和工部打听过了,没人想提携徐松均,包括往日与他走得很近的几位老大人。徐松均有一点像你,在外头作笑面虎,且他厉来善交友,如今这般情况,说明什么?”
京宣说:“上头的人不喜他。”
“徐松均这些年没有什么大功绩,却也没什么过错,按理来说没必要这般特意‘点拨’大家,因此这就是一种暗罚。”郁玦说,“他那姨娘是个不安生的,但脑子不够,做了什么事牵连他也未可知。或是因为徐如柏,徐如柏之前和褚凤打架,褚凤因此折了条腿,褚和定然不满。陛下对褚和亲眼有加,委以重用,褚和的话自然有分量。”
“你思来想去却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京宣笑道,“徐留青啊,他与这些人都有关联。”
郁玦说:“他在我面前都敢横,岂能忍得了徐家那仨?他想给徐松均使绊子在情理之中,且他朋友多,做起来也容易。”
“我听明白了,徐留青在你眼中就是个脾气暴躁、胆大妄为的纨绔小少爷,半分心眼子都没有。”京宣摇头,悠悠地说,“你就小看他吧,整日玩鹰,你可别被鹰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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