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带着邱川和邱瑶两个仆从, 和几个厂卫扮作的护卫, 倒像是一对家境不错的普通夫夫北行探亲。
对此秦夏其实是有疑虑的。
他总觉得皇上不会那么好心, 乐意给虞九阙放半个多月的假期, 只为让他回齐南县和自己团聚,再一道返京。
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回,虞九阙都没正面回答。
秦夏略有猜测, 自此按下不表。
马车内。
因空间宽敞, 两人的长腿也不至于无处安放, 是以坐得舒适。从齐南县往盛京的一路上没有什么穷乡僻壤, 故而也不算太过颠簸。
再看座位上铺着的软垫,香炉里燃着的熏香,一水儿十足十的富贵做派。
秦夏兜里有钱不假,但却是第一次这么“享受”。
当然,相较于其它, 眼下他最享受的,无疑是夫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一件事。
虞九阙也同样。
这会儿堂堂当朝督公正倚着车厢斜坐,背靠着秦夏, 面前是一封刚拆开的信件, 他垂眸阅过, 看得专注而仔细。
如果不是嘴巴一直在动,吃着秦夏投喂的烤鱼干的话, 这副模样倒有些像在司礼监当差的时候了。
鱼干是小银鱼做的,洗干净后刷油, 撒上葱蒜,倒上一丁点酒,佐以盐、糖、花椒、胡椒、酱油等腌上一个时辰,好了后平铺在平底的铁锅上,烧小火,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慢慢地烤。
烤到鱼干滴油卷曲,溢出香味,一抖就哗啦啦响的时候,就是好了。
转凉后吃起来更加酥脆,咸中带甜,还有嚼劲儿,很适合当成打发时间的零嘴儿,且这个天气,吃回盛京也不会坏。
“还要么?”
秦夏像叼棒棒糖一样叼着一根偏长的鱼干,见虞九阙手里的吃完了,又问他道。
虞九阙本想说不吃了,因为吃多了就要喝水,喝水多了便要如厕,赶路途中总归不方便。
奈何鱼干的味道实在是好,他犹豫一下,仰头竖起一根手指,“再吃一根。”
秦夏笑着挑了个大的,放在他手中的油纸上。
虞九阙重新折起油纸,一口咬掉鱼干的尾巴,满足地嚼起来。
因要走远路,又是自己亲自“赶”,秦夏走之前着实张罗了不少“路菜”。
咸甜酸辣,各样都备了些,不过路菜味道再好,作为厨子,他更乐意多吃些新鲜现做的,因而从家里打包带去盛京的调料,也都专门分了一口箱子。
有时赶不及进城寻客栈用饭,虞九阙就差护卫寻个干净地方堆个简单的石头灶,供给秦夏用。
今天也不例外。
车厢外能听到马儿的响鼻声,赶车的是丁鹏,为了伪装身份,照旧穿着那套在秦家当小厮的衣裳。
隔着车帘,他同二人道:“老爷,主夫,时辰不早了,等到下一处县城,怕是天都快黑了,咱们可要寻个地方暂歇?”
虞九阙自然说好。
车停在路旁临着水源的林子中,丁鹏牵走了两辆马车的马儿去饮水。
从后车下来的邱川和邱瑶,顺道把同车的大福也抱下来放风。
越往北暖得越晚,这个时节,地上的草乍看还是枯黄的。
大福奔着水里冲,一个护卫眼疾手快地把它拦住,大福气得扇了人家一脸鹅毛。
秦夏和虞九阙刚离开马车,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我看着水势不急,它想下水就让它下吧。”秦夏如此说到。
两个人对大福完全是溺爱型养育,护卫见状只得由着大福去,又在旁边紧张兮兮地盯着,生怕这只大鹅跑丢了,督公要降罪。
没过一会儿,石头灶堆好了。
负责此事的护卫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引了火,把烟吹散,锅就架了上去。
“外面冷,不去车上等着?”
秦夏指挥着邱川和邱瑶在箱子里找食材,不经意间看见虞九阙正在一旁,时不时笑吟吟地看看自己,再看看水里的大鹅。
“盛京比这更冷,回去几个月,我都习惯了,而且现下我身子好了,不似从前一吹就倒。”
他一番说罢,手却被秦夏攥了一把,后者道:“说是好了,不还是摸着冰凉。”
相公的掌心确实比自己的暖和多了,虞九阙有些心虚地往回抽手。
秦夏哪里肯松,硬是拉着他回车前,又加了一件披风,一只手炉。
披风的领口滚着一圈狐毛,和小哥儿的眉眼两厢映衬,看得秦夏心里发痒。
“你好生等着,我给你做饭去。”
他丢下一句话,这才舍得离开。
虞九阙揣着手炉,身心皆是暖融融。
“大掌柜,腊肠和米,还有菜干都拿来了。”
几步开外,邱川抱了满怀的东西走过来,从这些吃食就能看得出,第二辆马车上的行李箱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就算半路遇上打劫的,劫走的最值钱的东西,恐怕会是那一挂腊肠。
实际上对于秦夏来说,他亲手灌的腊肠确实给再多钱也不换。
“今天咱们吃煲仔饭。”
当事人挽起棉袍的袖子,大手一挥宣布道。
有秦夏在,哪怕在荒郊野岭,他也会想方设法令身边的人吃到一顿热乎又美味的饱饭。
这是他当学厨的初衷,也是此后多年一直在践行的信念。
酸甜苦辣咸,民以食为天。
“吃”这个字,古往今来,从来都是离幸福最近的。
生米淘洗干净,和菜干一样,在水中泡上两刻钟。
泡米的时候,秦夏洗了洗手,支开小桌板切腊肠。
他用的菜刀是虞九阙当初托梁天齐送来的那一把,精钢的材质,时常打磨,刀刃雪亮。
三下五除二地将腊肠切片,里面的肥肉晶莹如脂,望之透光。
“这香肠为何闻着有酒味儿?”
虞九阙穿着全场最厚实的衣服,挪到了秦夏身边。
秦夏将腊肠抹进盘中,同他解释。
“这种是南地的腊肠,和咱们北方的香肠不一样,是甜口的,拌肉馅的时候加了白酒,所以有酒香。”
虞九阙乖乖听着。
切完香肠,秦夏又切小葱。
亏他出门在外还记得带葱姜蒜,谁看了不说一句牛。
拜其所赐,三天下来,除了丁鹏以外的两个护卫,已然觉得自己以前啃的凉干粮难以下咽,鹅都不吃。
准备好香肠,秦夏的手上油乎乎的,不得不起身去水边洗手。
虞九阙解开腰间几个荷包当中的一个,摸出一枚香香的肥珠子给他。
秦夏接过来,打出一手泡沫,洗干净后见肥珠子还剩一点,只觉得不能浪费,顺便帮夫郎也洗了个手。
“兰花香的。”
他闻一下就知道,“还有没有,我也装几个。”
虞九阙拿着帕子给秦夏和自己擦手。
“随身带的不多,家里有好些,回去给你装。”
两人在水边停得这一会儿,成功吸引了大福的注意。
它顿时水也不游了,嘎嘎叫着爬上岸,秦夏赶紧扯着虞九阙躲得远远的,只差一点就要被大鹅的水珠子甩一身。
秦夏有些嫌弃地喊来邱瑶,让她拿布把大鹅擦干净,不然一会儿上马车,要落一车的水。
大福才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嫌弃,邱瑶拿着布过来,它又一扭身跑了,把小丫头气得不轻。
米和菜干快泡好时,出去的两个护卫手里拎着东西回来了。
秦夏看过去,见他们手上各拎了一只野雉鸡。
“这是你们在林子里打的?”
他还真有日子没吃野味了,原本走之前还想去寻猎户燕巍买几只风干鸡和风干兔带走的,最后因为时间来不及而作罢。
其中一个护卫下意识看向虞九阙,随后道:“是主夫吩咐的,说是遇见野味就打了来。”
“还是阿九懂我。”
秦夏朝虞九阙轻轻挑眉,随后打算接过野雉鸡,护卫却没撒手。
“您说怎么做,我们来就是了。”
秦夏摆摆手。
“做饭你们不在行,还是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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