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皎皎仰头看向爸爸,伸手给他揉平皱着的眉,窝进他怀里埋头蹭了蹭后,仰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道:“皎皎有努力吃饭哦,今天午膳时吃了两大碗饭,皎皎会胖回来的,不要担心好不好?”
说着还将下巴垫在爸爸手里,仰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殷峥低头看着皎皎,突然想起了他在病了的时候,怕他担心,明明苦得都忍不住皱着小鼻子了,却还表现得一点都不苦的样子将药喝了下去,还总是眉眼弯弯的样子。
那段时间笑得次数,比往常一个月笑的次数还多。
殷峥摸着皎皎的侧脸,沿着耳后滑至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停住,手掌稍稍用力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嗓音低哑道:“可以不那么乖的。”
“可以任性一点,不那么乖的。”
他是他的爸爸,无论他是什么样,他都会宠着他,爱着他,所以…可以不用那么乖!
皎皎眨了眨眼,像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下意识道:“可是…可是,乖乖的才是好孩子,才不会……”被丢弃。
“不会的。”
殷峥将他揽在怀里圈住,下巴搭在他的头上,一字一句郑重得像是誓言:“不会丢掉皎皎,不会不喜爱皎皎,无论皎皎是什么样。”
小小的皎皎怔了好一会,就好像是有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拨开了连他自己都早已经遗忘了的阴影,让阳光落在了那阴暗潮湿的角落,照在了一株小小的幼苗身上,并且用手给他竖起了高高的墙,挡住了一切风霜。
皎皎突然打了个小小的激灵,仰头看着爸爸,和爸爸那一双让很多人害怕不敢直视的眼睛对视,良久,他抬起了小手:“拉勾。”
殷峥低头看着他,屈起小拇指,小心地勾住了皎皎的手。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那个高大凶悍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护着那被他捡回来的小孩,而小孩一如既往的那样依赖着他。
夜晚,皎皎悄悄地来到偏房外,垫着脚小手扒着窗台够着头使劲往里瞧。
目光落在床上睡着了的霍宥齐身上,皎皎认真的看了好一会,确定他真的在后,才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屋里早已经醒来的霍宥齐翻身从窗户里跃出来,一把抱住准备偷跑的偷窥贼,对上皎皎惊得瞪大的眼睛笑道:“看我抓到了个小偷窥贼!”
“不是贼。”
“不是贼跑来偷偷看我?”
找不到话说的皎皎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说话。
永徵帝看着皎皎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手捏了捏皎皎瘦下去的脸,蹲下身将他揽入怀中,平生第一次认输:“舅父错了,不应骗你的。”
他料到皎皎会伤心,却没想到会如此伤心,伤心到连殷峥和谢殊玉他们都束手无策。
从他回来的那刻,他就知道皎皎一直有悄悄的在看他。
他刚回来的那天夜晚,皎皎就有悄摸的来到窗边,垫着脚扒着窗台费力地看了他好久,那一眨不眨的目光,像是在害怕一眨眼,他就从他眼前消失了一样。
直到那一刻,迟缓的钝痛才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挤压着他的心脏,沉甸甸的坠在心头,让他下意识逃避了三天。
他好像错估了自己在皎皎心里的分量,所以就用肆无忌惮的谎言,在一个小心翼翼将他揣在心里护着的小孩心脏上剐了一刀。
他摸着皎皎瘦得有点硌人的肩膀,心脏突的揪疼了一瞬,鼻腔没忍住发酸。
“舅父。”很是认真的声音从怀里传来,霍宥齐低头看去,就见皎皎抬起手轻轻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裳。
“舅父往后不许再骗皎皎了。”
皎皎那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股倔强般的认真。
“嗯,以后再不骗了。”霍宥齐说着伸出了手:“拉勾。”
今天他就看到皎皎和殷峥拉勾了。
皎皎头一扭:“不要。”
“拉嘛。”
“不要。”
“今天你都和殷峥拉勾了!”
“爸爸又没骗过皎皎。”
“就是骗过的人才需要拉勾做保证,不撒谎的人拉什么勾?”
“不拉。”
最后皎皎还是被霍宥齐强制拉过小手拉了这次勾。
拉完了勾送皎皎回了房间后,霍宥齐就很是轻飘飘地睨了眼殷峥房间的方向。
殷峥有的他这个舅父也得有,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殷峥在皎皎心里的第一占位给踹下去,然后取而代之!
霍十安得知霍宥齐还活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心里是有点忌惮的,权利是会让人上瘾的,更何况他坐的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是万万人之上,任谁坐上了这至高位怕是都不愿再下来。
没死的永徵帝不得不让他多想。
然而就在他还在拧眉想着的时候,就得知永徵帝他和殷峥、谢殊玉带着皎皎跑去边外大漠玩了!
他还收到皎皎寄来的各种特色吃食和信,信里写了他们遇到了沙盗,救了好几支商队,还骑了骆驼,随着信来的还有七八九十张丹青,看着上面画的永徵帝那嚣张张扬的嘴脸和呦呦那嘚瑟的蠢鹿脸。
批奏折批得眼窝都发青了的霍十安咬牙切齿,拍着桌子无能狂怒,好啊!为了将大雍这个重得能压垮人的担子扔给他,堂堂叔父作为长辈居然诈死脱身,还在他日夜熬批奏折的时候将他的左丞相和辅政大臣拐跑去吃喝玩乐?!
他原先还就奇怪了,怎么殷叔叔他和谢叔叔一起请了两个月的病假?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一想到自己还没见识过大雍的大好河山,还没裘马轻狂,仗剑肆意,就要被永远困在这个位置上,困在这个京城里,霍十安就不禁悲从中来,将桌面拍得啪啪啪作响。
啊啊啊,气死他了!!!
混蛋叔父!!!
同样被留在京城,还不得不替谢殊玉和殷峥处理一些紧急事物的柳行知深吸了口气,压住内心的暴躁。
好样的谢殊玉,跟他玩这一手是吧?下次不把你留在京城换我出去,我就与你姓罢!
第190章
“更衣!”
永元十年,三月十六,伴随着司仪的一声唱,早已经接过官袍的进士们纷纷穿上红袍,蹬上官靴,手握笏板,板直身子,抬头挺胸,眼底深处有着毫不掩饰的激动自豪,自此他们不再是寒门苦读的学子,他们将踏入官途,成为家族的荣耀。
今一朝跃龙门,从此青途坦荡!
“谢恩!”
司仪高唱,已经正式成为天子之臣的众人齐齐叩拜施礼立于皇城上的陛下。
皇城上的霍十安目光落在站在最前方身姿如竹的少年身上,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簪花!”
天街上的皎皎注意到皇城上十安哥那灼热中混合着自豪、欣慰和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惆怅眼神,心里略有点无奈。
十安哥以前不这样的,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舅父的过,自从被舅父接二连三地坑了好几次后,十安哥的脾气直接就变得暴躁外放了许多,曾经有一次更是拿着天子剑追着舅父围着崇德殿跑了三圈。
想着这些的皎皎拿过宫花簪在了鬓角处,皇城上的霍十安面上一本正经满身威严,私底下却指挥着画师赶紧把这一幕给画下来。
霍十安完美的继承了殷叔叔和叔父他们对皎皎的宠爱,一对上皎皎那简直是宠得没底线,这让皎皎成功地成为了小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每次看见皎皎都要恶狠狠的瞪着皎皎,然后被皎皎一串糖葫芦哄得屁颠屁颠地跟在背后跑。
其实原本霍十安是想指皎皎当探花的,探花向来是前三名里长得最俊美的,而在霍十安眼里,这满京城,满大雍,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年如皎皎这般耀眼。
不过想到皎皎一连拿到了解元,会元,他就犹豫了,与这三元及第比起来,探花就有点不够看了,最后霍十安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将探花给了秦棉棉。
皇城下的皎皎站在最前,拔节的少年,长相逐渐褪去了少时的稚气,绯红的官袍衬得他皮肤冷白,日光勾勒出他侧脸立体的轮廓,肩背弯折出极漂亮的线条,腰封衬得腰线劲窄有力,少年漆黑的瞳底蕴含着星光,被爱拥护着长大的少年比青空之上的旭日还要来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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