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饿的话我桌上有饼干,学生餐厅还没开,你就先吃吧!」千岁说完倒头就睡,打了一夜的电动玩具,他累瘫了。
房间里开着小夜灯,阿茶穿着泽方的粉红色卡通图案睡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突然有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嘛的茫然感。
他现在变成了泽方,那是不是得照着自己当初帮泽方计划好的路走下去。
先读书,读越高越好,最好还能读到博士。因为他们家泽方脑袋很聪明。
然后娶老婆,越漂亮越好,不过一定要屁股大的。因为这样比较会生。
跟着就开枝散叶,能生多少是多少,为夏家留下多一点的子孙。
他当初是这样想好的。
可是现在情形全都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帮泽方念下去--他不认识字。
老婆也不想娶--他只有一个老婆,那就是玉蝉。
世界大乱了。
有时海渊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不会想这么多,光看着海渊让他别乱跑乖乖上学就费很大力气了,哪还有时间。
可是只要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大家都在睡觉但他提早醒过来,他忍不住便会想一些有的没的,而且很无奈很想叹气。
阿茶举起自己的右手,借着微弱的小夜灯仔细观看。那条红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再出来咧?阿茶不断想着。
为什么会在自己已经要六十岁,都快进棺材了,才遇到这种神奇的事情?
吃了这么多盐,走了这么多路,他以为他应该可以放心地走了的,但是却又有人将他拉了回来。
是玉蝉吗?是她吗?
是不是因为他们已经错过太多次,如果他再离开,回来时他们就又见不到面?所以他才会跑到泽方的身体里,留下来等玉蝉出现。
他们还有一个约定,是关于蝉的。
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将那只大黑蝉亲手交给玉蝉,所以,老天爷才不许他走的吧!想到这里,阿茶不禁笑了。也许真的是这样喔,玉蝉那个人很死心眼的。
床上的海渊打了个呼声,翻过身来,睡得挺熟。
离开椅子,阿茶蹑手蹑脚来到海渊床前蹲下,看着海渊的睡脸,阿茶发觉每回只要看着这张脸,就会有种安心的感觉。
「小渊你要乖一点啊!」阿茶说着:「别让大家担心。」
他凝视着海渊睡时平静的脸,凝视着他眼角底下那颗小小的性感黑痣。
他的老婆玉蝉也有这么一颗痣,而且和海渊一样,恰巧长在眼角那个地方。
看着这颗黑痣,想起海渊和他老婆一样的倔强个性,阿茶凝视着海渊,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你们两个人真的有像的。」
轻轻地,阿茶伸手摸了海渊一下,然后赶快离开。
隔了几秒钟,发觉海渊并没有醒过来,于是阿茶放心地,又再温柔地摸了他的眼角一次。
阿茶傻傻地笑着,小小声地说:「为什么会长在同样的地方呢?而且连脾气也一模一样。」
睡梦中的海渊受到骚扰,突然间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阿茶。
阿茶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手,重心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三更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念念念、念不停干什么?」海渊看着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我睡饱了。」阿茶神色慌张地爬起来,匆匆忙忙往外头走去。
「现在又干嘛?」海渊问。
「去大便。」阿茶抱了一包卫生纸,藉屎遁遁逃。
刚刚摸海渊脸的那个动作被他看到了,阿茶觉得怪怪的,不太好意思。
脑袋一片混乱,而且整张脸都红透了。阿茶把自己关进厕所里,裤子脱了,卫生纸放好,蹲着就抱头闷叫。
他为什么会忍不住跑去摸海渊的脸呢?希望海渊不要想歪了才好。他只是觉得很想碰一碰海渊,只是想碰一下就好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的!
房里的海渊见阿茶神情诡异的,也不晓得他是撞了什么邪。
海渊摸了摸自己眼角下的痣,跟着打了打枕头,继续睡去。
* * *
阿茶从没有蹲厕所蹲过这么久的时间。
他大概四点半进去,但是蹲到都快六点,屁股都快裂开了,却仍是塞住的。里面明明有东西,却卡得很紧。
肚子里瓦斯跑来跑去的声音越来越响,只是出口堵着,任里头千军万马翻滚得再强烈,却可怜得连个屁也出不来。阿茶最后放弃了,他随便擦了擦,裤子一拉,就走出厕所不再蹲。
清晨六点,几乎大部分住宿生都还在睡觉,阿茶无聊地走到宿舍外头散了会步。宿舍外是一大片林子,树木种得稀疏,只能勉强挡挡阳光。
阿茶从林子望出去就看见学校的操场,操场再过去就是学校。难怪这么晚了都没学生要起来,原来只要几步路就能到教室,住宿也挺方便的。
在外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七点开始宿舍内接连着有闹钟响声传出来。阿茶又晃了一下,觉得应该回去了,便往回走。
从跨进宿舍开始,阿茶就感觉到许多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
是他穿的这件睡衣太醒目了吗?阿茶走着走着,侧眼又看到一些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一个踉跄,他绊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前方跌了出去,「砰--」地好大一声,木制宿舍都为之震动起来。
旁边,有只脚收了起来,那个阿茶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跟着没说话就走掉。
旁边传来掩嘴偷笑的声音,然后探头围观的人又匆匆散去。
阿茶深吸了口气,忍了下来。自己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无所谓和这些小孩子吵。吃闷亏就吃闷亏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无所谓了。
阿茶从凹凸不平的地板上爬起来,踩了踩,发觉里头的木头也被蛀得差不多了,这样真的挺危险的,他见整条长廊,就有两三个不太稳固的地方。这要是用力一踩,说不定还会掉到一楼去。
回到海渊的寝室内,他跟千岁两个都还在睡。
阿茶去刷牙洗脸回来,拿着泽方的制服,边照镜子边比对着该怎么穿。等衣服跟裤子都穿好,自己也满头大汗了。
拿着深蓝色的领带,阿茶摇了摇熟睡中的海渊。
「干什么?」海渊皱着眉头,被阿茶硬给拉起来。
「这个要怎么弄?」阿茶把领带递给海渊。
「这样弄。」海渊睡得正好却被吵醒,心里头非常不爽。他拿着领带绕过阿茶的脖子,交叉以后用力勒紧。
「啊啊啊--」阿茶用力拍了一下海渊的脑袋。
海渊头被打歪一边,领带也随之放开。
「夭寿喔,等一下没气怎么办!」阿茶喘着。
海渊不理会阿茶,跟着又倒回去呼呼大睡。
结果海渊一直睡到全部宿舍人都走光,学校升旗典礼也完毕,只差五分钟就要上课的那当口才缓缓由床上爬起来。
他背起自己的书包,帮阿茶打了领带,然后两个人慢慢地步向教室。
第一堂,国文课。
老师已经来了,他们两个才刚到教室。
阿茶带着忐忑的心情,心脏噗通噗通地不停乱跳。他望着教室课桌椅,不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座位。
「小渊,啊我是坐哪里?」阿茶问。
海渊指了最后一排后面靠垃圾桶的位置给他。
阿茶战战兢兢地走往座位,将书包放下,然后和周围同学打了声招呼,跟着从书包里面拿出全部的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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