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闻濯接过粥,坐到床边仔细搅拌,仿佛刚才的插曲并不存在:“你既然不回叶家,反正都是一个人,除夕还是中秋都没有区别,跟谁一起,在哪里过,又有什么区别。”
勺子递到嘴边,叶则伊偏开脸:“我自己来。”
“你手有伤。”邵闻濯别开他伸过去的手。
阎厉站在一侧看着,有种他不喝完就不出去的架势,叶则伊无法,只好张嘴接了。
瓷勺碰到嘴唇,一勺接着一勺。
邵闻濯捏着瓷勺的手指冷白修长,每一次靠近都让叶则伊不禁屏息,对方的目光随着瓷勺瞥过他的嘴唇,惹得叶则伊愈发不自在。
上一世邵闻濯不可能有这样的举动,叶则伊实在想不通哪里出现了偏差。
可他疮痍遍体的身子都能恢复健朗,这种事情没法用科学解释,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深究,只想赶紧完事儿离开。
看着他喝完粥,邵闻濯眼里的阴郁渐散,多了一丝温和:“喝完粥,阿则陪我看场烟花吧。”
阎厉过来收走碗,静声出去了。
叶则伊置若罔闻,猝然拔掉了手上的针管,促狭一笑:“邵先生说笑了,愿意陪邵先生看烟花的人排着长队,我身上无利可图,您何必多费心思呢。”
针管脱落的手背洇开一抹血迹,邵闻濯目光一沉,陡然抓住他的手腕,摁下床头的电话,紧皱眉头:“让医生上来。”
很快家庭医生就上来给叶则伊处理好伤口,贴上止血贴。
拔针管这种事情虽然造不成多大伤害,但是人天生存在尖锐穿刺恐惧,如果不是急切情况,极少人会这么偏激。
医生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处理完就匆匆离开。
叶则伊从小就性格古怪,孤僻乖张,就像一把藏在棉花里的利刃,冷淡松懒的皮相下蛰伏着冷戾的尖刺。
邵闻濯没料到到叶则伊会对他存在这么尖锐的抗拒,他克制地收回手,没再拦着叶则伊下床。
邵闻濯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换了个方式谈判:“阿则说的对,我当然是有利可图。”
“我了解过,你现在的公司已经被挖空,即将面临破产并购,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知道你不希望它被达科并购进集团总部,而我可以帮你。”
叶则伊嗤笑:“我一个小公司,邵总跟我谈合作,说出去有人信么?”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打算,我是个商人,不做无利的交易。”邵闻濯定定地注视着他:“如果阿则不介意,我们可以看场烟花,慢慢谈。”
叶则伊有一会儿没说话。
他没穿摆在地上的棉拖,直接下床,光着脚踩在了地面上,往后撩了撩略长的头发:“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这个房间的布局他再熟悉不过了,没想到现在需要等邵闻濯示意后才能去洗手间。
他抄起冷水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第一次在镜子前认真审视二十三岁的自己。
脸庞消瘦,面色苍白,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已经长过耳根,被他松散的撩到耳廓后,这样看是比三年后的自己要年轻一些。
不仅面庞年轻,他这时候的手段也很年轻,他厌恶浮华的名利场,从来不屑得争抢,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存在本身就是有些人的眼中钉。
他被人构陷,公司破产并购,最后断送了自己在建筑行业的职业生涯,彻底成了没用的废物病秧子。
还有这个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他的小姨、表弟,因为他家破人亡。
如果这一世还是同样的活法,那真的是没意思了。
抛开个人情感,邵闻濯狠厉果断,确实是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
邵闻濯倚靠在松软的沙发上,白炽灯光落下来,染了一身冷色。
他深深注视着洗手间方向,直到听到锁芯松动的声响,才回过神般眯了下眼。
叶则伊从里边出来,发丝还带着水渍,双脚踩在深棕色木质地板上,衬得更加白皙扎眼。
他随手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似笑非笑:“邵先生大费周折,我怎么能驳了您的好意。”
邵闻濯站起身,眼里也染上一层淡笑:“一年就一个除夕夜,不算大费周折,这场烟花就当庆祝我们久别重逢,希望你会喜欢。”
上一世,邵闻濯从出国到回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两年没见了,可对叶则伊来说,似乎只是个闭眼再睁眼的间隙。
可重活一世,确实也算另一种久别重逢了。
目送叶则伊趿拉着棉拖下楼,邵闻濯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阎厉说:“让人把旁边的卧室收拾出来。”
阎厉:“是。”
邵闻濯走了两步,又说:“还有,这层楼所有的木质地板都铺上地毯。”
阎厉愣了一下,他记得邵闻濯说过叶则伊体弱畏寒,可人家就在这儿住一晚,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但他没敢多嘴:“包括您的房间么。”
“嗯,尽快。”
“好的,我马上让人去办。”
——
邵闻濯的这套别墅,地处于H市中心,临湖岛屿式的地理位置,隔着周围的公园湖群与H市的繁华地带遥遥相望。
巨大的烟花在湖心上空轰然绽放——
拱桥从别墅后院延伸至湖中央,水面绚烂的倒影与璀璨的夜空融为一体,叶则伊坐在拱桥的石凳上,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
“刚回国就准备了这么盛大一场烟花,邵先生好雅兴啊,手下人花了不少心思吧。”
邵闻濯倚靠着拱桥护栏,落在叶则伊身上的目光逐渐偏执翻涌。
“人的一生短短数十年,能有几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好不容易抓住了,就想格外珍惜,花点心思不算什么,阿则喜欢就好。”
生意场上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是要说些好听的才行,可对象变成了自己,叶则伊不适应地轻蹙了下眉:“我们之间各有所图,用不着说这些客气话,邵先生想怎么合作?”
邵闻濯走过来,弯下腰和他对视,噙着隐约的笑:“阿则以前都直呼我的姓名,我那时候总说你没大没小,这才两年没见,已经叫得这么生分了。”
叶则伊微愣了下。
半晌,邵闻濯垂眸笑了下,话锋一转:“算了,说合作的事情吧,可能听起来有些突兀,但我是认真的。”
“阿则,你愿意跟我结婚么?”
作者有话说:
早上九点更新——
第3章
盛大的烟花当空绽放,夜空有一瞬间亮得像白昼。
叶则伊被亮光晃了一下,顿了好几秒才回神:“你说什么?”
邵闻濯的眸子深黑:“我已经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家里的长辈和董事会的那些老狐狸,一直惦记着往我身边塞人,可我想要的是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叶则伊遏制住内心的错愕,思绪复杂地跟邵闻濯对视。
至于为什么错愕,因为上一世,结婚是邵宏康来跟他开的口。
前世,也是除夕那天,邵闻濯把他捡回了家。
不过当时他肺部发炎,高烧不断,昏昏沉沉睡了好多天,醒来时已经错过了苏家退婚的宴会。
当时他声名狼藉,无处可去,是邵宏康来跟他提的结婚……
他当时以为自己终于脱离叶家的苦海了。
可他后来才知道,以他当时万人嫌弃的身份,和邵闻濯结婚,对他来说是高攀,对邵闻濯而言是侮辱。
所有人都暗中笑话,邵闻濯刚回国就被硬塞了一个破烂,是邵家的长辈和董事会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现在同样的选择又摆在了他面前。
奇怪的是,提出联姻的时间提前了,现在苏家还没有和他退婚。
最重要的是来跟他谈判的人不对,怎么会变成了邵闻濯自己?
邵闻濯见他半晌没反应,轻喊了他一声:“阿则,吓到你了么。”
叶则伊回神,眼里划过自嘲的神色:“这就是您说的合作?邵先生您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并没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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