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最近听说了他的事情,没想到今天打电话竟然联系上了, 免不了多说几句,俞幼宁听着对方的关心,心里却有点焦急。
他以为是傅恒之的电话。
想想又觉得没道理, 不是想好了不联系,干嘛又着急回复呢。
俞幼宁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让他觉得的有点被填满, 脑袋里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却又被几条消息搅乱。
可不得不说,他现在很像挂断电话,看看傅恒之会不会打过来。
讨厌的是朋友说起个没完,俞幼宁几次想要插话却半个字都塞不进去。
这种感觉有点烦躁焦虑, 可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期待。
等到电话挂断,俞幼宁才发现他们原来只讲了十分钟。
十分钟而已, 怎么感觉这么漫长呢?
他想不明白, 心里那点酸泡泡就叽里咕噜的飘, 坐在木秋千上晃啊晃, 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傻兮兮的。
俞幼宁站起身, 整理心情转身回了屋子里,玻璃窗落地,人走进去像是被放在精致橱窗里的人偶娃娃。
而另一边,傅恒之猝不及防收到了高甜值掉落的消息,刚刚准备打过去的电话又关掉了。
他怂惯了,察觉对方不高兴了,首先就会选择不去讨嫌。
傅恒之是相当谨慎的人,这份谨慎让他能够永远走的别别人更顺,可在感情上却反而会绊他一跤。
于是他什么都没做,连消息也没再敢继续发,生怕俞幼宁觉得他烦,直接将他的账号通通拉黑。
不出半个小时,原本升到了49%的高甜值掉回了41%。
傅恒之心慌得厉害,他知道俞幼宁不高兴了,却犹豫着猜不中原因。
他绞尽脑汁的发去消息,都如同沉海的石头落下去,毫无回应。
可明明软件上显示的是已读。
傅恒之叹口气,感觉像是突然回到了很久之前,远远看着那个人,远远的喜欢,远远的疏离。
可心境却也与以前全然不同。
人也就是这个样子,从未有过时被称为奢求,看一眼都是幸运,可一旦接近过拥有过,奢求变成了追求,就再没有放手的可能了。
傅恒之来回踱步,眼底的暗色不断加深,他神情变幻,转身之间就换了一副表情。
他身形晃了晃,像是神思刚刚归位的后遗症,随后拿起手机打了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傅恒之就一直打,不停地打,直到对方接听为止。
俞幼宁回了房间,只觉电话都要发烫了,眼看着四十八个未接来电目瞪口呆,很快手机铃声又响起。
他脸上泛起一点笑意,好像瞬间什么切断联系,身份不符的怪念头都被打散了,只是觉得对方大概真的着急,却还是等铃声响起十秒后才点了接听。
傅恒之的声音好委屈,一口一个哥哥地喊他问为什么消失又不接听电话。
语调甚至带着哭音,太惹人心疼。
俞幼宁愣了一瞬,心里悄悄升起一点罪恶感,好像他真的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惹了小男孩伤心,是个坏蛋一样。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说:“没有不理你。”
傅恒之情绪低落:“哥哥不要躲着我了,好不好,求求你……”
俞幼宁觉得他不太对劲,后知后觉才想起他脑子不太好,耐心给他解释了下自己的状况,是因为身体原因治疗而被没收了通讯设备。
听起来有些牵强,可解释之后他又觉得奇怪。
好像他们是真正的情侣一样,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俞幼宁也不太相信只相处过几天的人会对自己情根深种。
只是傅恒之的反应给了他强烈的错觉,真的很像爱情……
俞幼宁被自己想到的这两个字烫到了,他像是猫咪一样睁大了眼,听着对方说起这些天想方设法找自己的经历。
好傻。
这个人的话怎么会这么多。
俞幼宁伸手抠着桌布,最后却还是给了对方不会随便消失的保证,这才挂断电话。
可刚刚挂断了不出一分钟,傅恒之就又发来消息问他到底在哪里,能不能来找他。
俞幼宁眼皮一跳回复:不能!
他其实还没想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情况的。
太快了,太让人措手不及。
就好像被推着走,浪一样被推到海滩去,又很快流回海里,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对方这次很久都没有动静。
俞幼宁看着快速乌云密集的天,心烦意乱。
被迫停职的日子里,他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而除了发呆,他似乎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想做。
大概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心软而脆弱,晚上吃饭的时候,俞幼宁和父亲坐在一起,对方轻声嘱咐他饭后按时吃药,竟然也让他觉得宽慰。
他抬头看看父亲,对这个人笨拙又可怜的关怀感到困惑。
岁月的痕迹在他的脸上深重,好像俞幼宁每天都能发现对方比昨天的衰老。
这半月来,他们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讨论工作,想想竟然比先前的二十几年都要亲密。
是觉得愧疚,还是心疼?
可当他提起要回到公司的时候,却依然被拒绝了。
俞建明放下筷子,尽量缓着声音说:“你身体还差,先不要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俞幼宁盯着他看,突然觉得这些天的温情慕然散了:“休息多久,给我个期限。”
他声音是冷的,表情也是冷的,俞建明很少见到他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便也不大高兴地蹙眉:“这事等你的身体好了再说。”
俞幼宁心脏下沉:“你究竟什么意思,是之后再说,还是叫我以后都别再管?”
俞建明转头盯着他看,父子二人有着如出一辙的执拗,针锋相对。
可最后俞建明眼神落在他短袖暴露出满是针孔好的手臂,突然像是被谢了力气,摇摇头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俞幼宁垂下眼,俞建明忍不住苦笑说:“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是我的孩子,第一个孩子,最听话最出色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爱你。”
“关于你的事,我真的很生气,可却是一个父亲的痛心,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所以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认可你支持你,可你却这样胡来!”
胡来。
俞幼宁心里笑了一声,说不清的感受蔓延。
可您就是那种自私的人,没有价值的孩子,不出色的孩子,真的有资格做您的孩子吗?
父亲。
俞幼宁微微动了动手指,静了很久以后,再次抬眼看向俞建明说:“所以呢?”
俞建明缓过气来:“什么?”
俞幼宁抿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俞建明大怒,骂他是要气死他的逆子。
俞幼宁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一个期限,眼里浮现出浓重的失望。
俞建明的有许多天没染发了,他将发梢染成黑色,发根却花白,就像是他一直不承认的衰老,如今却连骂人都要找机会喘气。
从小到达,俞幼宁总觉得俞建明是压在他头顶的五指山,他不得不服从,不得不讨好,为他的夸赞而感到开心,而俞建明也将他视作骄傲。
可现在却连一个机会也无法得到。
俞幼宁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起身往房间走了。
他觉得俞建明太可笑,这个时候还在和他打太极。
他又不是十几岁了,只要有爸爸的关怀就够,成年人最需要的是事业,是自己的立足之地。
俞幼宁钻进房间里就联系了那个一直问他消息的竞争者。
干脆全放掉好了,本来以为父子总是站在一处的,看来并不一定。
那就做对手好了。
外面下雨,他觉得脑子里也在下雨,哗啦啦烦得要命。
直到手机消息又弹出来,是直播软件里,傅恒之发了一些碎片化的视频过来。
各种声音被做成了单独音频,一共四十八条。
最后一句是留言。
【Constant:睡不着的话可以听,早点睡,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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