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翊缄默片刻,忽是发出一声冷笑,他勾起殷红的唇,脸上带着点郁然:“你们以为我恨他?因为我处心积虑算计过他,且在白稷神域亲手杀了他是不是?”
他清瘦的身子骨无力地往后一仰,像是有些乏了,任由那两道缚魂索死死勾住手腕翻开的皮肉,鲜血顺着手臂滑落,染红了层层叠叠堆在肘部的衣袖:“师尊,你先前说众事如我所愿,你以为我为何想做南华道掌门?我只是不甘心,遂想叫你看看,我根本不比天火灵根差罢了,至少在以前,我是这样想的。”
他眸光微闪,眼底欲望翻腾,灰沉沉的脸浮上诡异又癫狂的神色:“我浑浑噩噩活了数百年,唯独现在才极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师尊,赭玄他一旦飞升就会忘却前尘,也包括我,可我不想他忘记我,我想要他,想跟他在一起,想让他与我结为道侣,想同他双修……”
“鹤悬!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站在阵法边的岳知闻言神色大变,忙出声打断他。
徐清翊对他的呵斥置若罔闻,扯了扯锁住双手的缚魂索,抬头看向阵法外的人,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可怜模样:“师尊,你别把我关在这里好不好,我甘愿去慎思堂受罚,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只要留我一条命让我去见赭玄就好,我想赭玄了,我想见他……”
“简直恬不知耻,自甘堕落!”
怒斥声响起的刹那,擎霄尊君脸色铁青,鲜少有情绪起伏的他这次难得动了怒,施力用真元做隔空一掌,重击在阵中之人的前胸,使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吃痛弓起背,身体微微发颤,病白的脸像一张染上血污的薄纸,唇边刺目的殷红缓缓淌落,浸入雪色衣襟,但他偏偏咧开血淋淋的嘴狰狞笑道:“在师尊眼里,我本就庸碌低贱,配不上您的高业弟子,如今又成了一条肮脏恶龙,却妄图玷污云中白鹤,可那又怎样?只要能留在赭玄身边,我可以卑鄙无耻,蔑伦悖理,哪怕要我做他的灵兽,甚至做他的炉鼎也行!”
徐清翊脸上的神情几近疯魔,目光灼灼,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来,浸透素白的衣摆,被血红覆盖的眼球定定盯着前方发怔,痛苦里夹杂着极端的偏执与癫狂:“他是我的,是我的,放我出去!别把我关在这里!放开我!”
“尊君!”
眼看他又在奋力挣脱缚魂索,手腕上的皮肉经过磨损,已能见骨,岳知实在是于心不忍。
对他这般执迷不悟,擎霄尊君面上阴云密布,紧接用水波凝化成的铁链,绞住其脖颈及身体,待寒气森森的水波没入脊椎,一声凄厉惨叫传来,阵中的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气,半死不活地垂下脑袋,紧紧蜷缩的手指也无力地松开。
“这……尊君,要不还是由我进去替他看看伤势罢。”
岳知虽然明白尊君这一招不会伤及鹤悬性命,但也定是令他痛不欲生。
“不必管他。”
冷冷抛下这句话后,擎霄尊君直接甩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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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鹤悬宁愿作践自己,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毁掉赭玄。”
小亭建在荷塘上,塘里方只长出碧玉盘似的圆叶,放眼望去全是翠绿。
“他真是这样说的?”
李息垣的愕然摆在脸上,转念一想他大师兄的确是这个拧巴的性子,倒也不觉得惊讶了。
他只是有些犯愁:因为他大师兄真正恨的那个人明明早就已经死了。
“难得尊君做到这般地步,不仅放赭玄自由,亦肯接受鹤悬变成震鳞的事实,仍视他为南华道之首,只要鹤悬放下对赭玄的恨,一切便尽如人意,可鹤悬怎么就这般固执呢?”
岳知自从进了华延殿,便一直在长吁短叹,他的愁绪哪怕不说出口,也早晚得从叹气声里溢出来。
李息垣自然知道他师尊能做到这步属实不易,可惜师尊现在都不清楚原来的五师兄已经死了,所以才想着助「五师兄」赶紧修成正果,好脱离这俗世红尘。
正出神时岳知又问道:“难不成跟他变成震鳞有关?”
“岳长老是猜测,师兄他难以接受自己变成震鳞这件事,恰好又因往事恨极了五师兄,遂想用这副龙身毁掉五师兄是吗?”
“我观他近日状况,确实是有些像癔症上身……”
“这样好了,改天我去见大师兄一面,看是否能替他解开心结。”
“如此甚好,对了,门中弟子对于鹤悬为龙一事可都清楚了?”
“我道门弟子皆明事理,再加上尊君态度显然,此事并没有引起多大风浪,其实不论师兄为龙为人,都改变不了他在我等心目中的地位。”
李息垣行到亭台边,目光朝下望时,正见风打荷露,“至于五师兄复生一事,除了师尊与长老们清楚,其余人一概不知,想必绝不会走漏风声。”
说到赭玄,岳知不忘提醒他道:“鹤悬现今被关在荒木之境反省,可保不齐哪一日会生出变故,他恨赭玄入骨,为以防万一,你若是能见到赭玄,还是嘱咐他一声为好,让他多防备着鹤悬,不要真被他算计去了。”
“未曾想有朝一日,也能自岳长老口中听到一回关心五师兄的话。”
李息垣从亭台边回头,忍不住笑了笑:岳长老虽不像孟长老那样对他五师兄的厌恶摆在明面上,但他心里总归是偏向大师兄的。
“终归是冰蚕不知寒,蓼虫不知苦,要是贺老还在,定也会像你这般揶揄我。”
岳知摆摆手,慢悠悠地往亭子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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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陪我跟阿娘放纸鸢好不好?”
稚嫩的童声在院子里飘荡,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从书房的窗子边探出头,看着坐在书案上提笔写字的中年男子,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好。”
男子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将笔搁置在笔山上,再是从窗边一把捞起小丫头抱在怀里,边逗她边乐呵呵地往院里走去。
宝蓝刻丝福纹软缎石榴裙的女子正拿纸鸢站在月洞边,笑盈盈地等着他父女二人,加上院里景色作衬托,看上去娴静美好得如同一幅画。
“门主!”
有个穿着灰衣的小弟子匆匆踏入院门,打破了三人间的这份温馨。
“何事?”
男子戳了戳小姑娘正对他做着鬼脸的圆脸颊,温和的目光落到来人身上。
“门口来了个小兄弟,说是得人嘱托,有东西要交给您。”
“你收下就是了,这般慌张作甚?”
小弟子面带难色,老实交代道:
“因为他要交给您的东西……是剑谱,而且,是玄阴剑法的剑谱。”
“什么?!”
听见这话,男子面色凝重起来,只得怀着歉意看了眼自己的夫人,又拍了拍怀里的小姑娘,“你先跟着阿娘去玩,阿爹有些事要办,待会儿再过来找你们。”
“乖,小桃,到阿娘这里来。”
听到娘亲温柔地呼唤自己了,小姑娘点点头:“那阿爹,你忙完了可要快些来找我们。”
“好好好。”
男子连连点头,语气里又是宠爱又是无奈,再是急急忙忙跟着小弟子往外堂走去。
外堂较为空旷,两边的兵器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剑,正中则是灵台高悬,皆刻有「恩师」二字。
背着剑的少年手上拿着剑谱,正站在堂中好奇地端详着四周。
“就是你要交给我剑谱?”
直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他才收回视线,见软银如意缎纹深衣的男子登堂而入,忙行礼道:“见过宁门主。”
从少年手里接过剑谱,男子方只略看一眼,往日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如潮水般涌来,这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也是他亲眼看见那人一笔一划写下来的。
“小兄弟,请问是谁让你把这剑谱交给我的?”
他心里隐隐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想要问一问。
“那位高人没告诉我他的名讳,只让我把这剑谱转交给您,还有,他说这剑谱是他三师兄留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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