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随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他轻笑一声道:“怎么着,他江重渊这么有能耐,怎么不直接让我破产啊?那些边角料我从来就没放在眼里,损失一点钱而已,哪有我兄弟重要?”
宋星斐摇了摇头:“你没见识过江重渊疯魔的样子,他没有那么容易收手。我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了。我得走。”
“你要去哪儿?”黎秋随反问道:“回国?还是继续逃跑?就为了躲他?他就那么吓人吗?”
“我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了。”宋星斐过了很久才轻声开口。
“好,你可以不在我这,但是宋星斐,宋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肯定也不希望他们知道这事,所以宋家没法给你任何支援。”黎秋随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了许多,继续说道:
“你就算要走,也得给我拿出一个可行的计划出来吧,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走?”
“我会好好想想的,不会太长时间,明天我会给你计划。”
黎秋随没再说话,拍了拍宋星斐的肩,一个人转身走了。
宋星斐驻留半晌,回到了房间。
窗外的海岸被浓稠如墨水的夜色包裹着,夜空倾入无垠的海水,像沼泽般将无数树影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平静的表情下是翻涌的骇浪,宋星斐站在床边伫立许久,只有仔细观察才会发现,他垂落裤缝处的双手始终在细微的颤抖。
——
一夜过去。
天空湛蓝如洗,宋星斐照旧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餐,陪冬冬搭乐高,就像昨夜只是下了一场暴雨,雨过天晴之后,一切恢复如常。
直到中午的时候,宋星斐接到了剧组工作人员的电话。
骤然间,宋星斐瞳孔猛地紧缩。
黎秋随出事了。
拍摄途中,几名歹徒伪装成私人岛工作人员,混进了剧组,安保以为是定时检查场地设备的维修工人,就把人放了进去。
歹徒很明显是冲着黎秋随来的。
黎秋随背对着他们正拿着剧本同主演讲解情绪表达,没想到歹徒的手套和袖子中间藏了尖刀,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锃亮的刀尖已经刺进了黎秋随的身体。
保镖冲上来的时候,远处传来枪响,混乱之中,一名歹徒被枪击身亡,另一名在混乱之中用刀刺伤了自己,现场乱作一团。
宋星斐接到电话的时候,黎秋随已经被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他的手颤抖不已,冬冬好奇地看着他:“星斐叔叔,你眼睛怎么红了呀?”
警察已经介入调查,剧组的工作人员告诉宋星斐,持枪狙击的嫌疑人和两名持刀伤人的歹徒已经被控制,但黎秋随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冬冬听话。”
宋星斐的声音有些急促,他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男孩说道:“叔叔有点事,要先出门一趟,让保镖叔叔陪你好吗?”
他们所住的酒店是全岛屿安全系数最高的别墅式酒店,来这之前,黎秋随告诉他这里曾经是为国家级领导人专门构筑的休憩场所,有全世界最安全的酒店之称。
宋星斐并不经常出门,大多时间都呆在酒店里,起初他见到酒店各处的防御系统还觉得有些鸡肋,但现在看来,这些高度保护的措施才能让他放心把冬冬留在这里。
冬冬不明所以,有些失落地道:“保镖叔叔长得太凶了,我都没有见过他们笑,我想和星斐叔叔玩,星斐叔叔有事的话,让秋随叔叔回来陪我可以吗?”
宋星斐的心迅速下坠,冬冬拉了拉他的手说道:“星斐叔叔的手指好凉。”
“冬冬乖,在这里等叔叔。”宋星斐松开了手,冬冬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叔叔要快点回来哦。”
宋星斐赶到医院的时候,黎秋随还在抢救室中没有出来。
他无法想象黎秋随那张光彩熠熠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的模样,昨天还活蹦乱跳骂人的黎秋随,怎么会突然间就躺在了抢救室的病床上……
怎么会这样?宋星斐痛苦地缩在椅子上,他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刺激他流泪,直到眼泪决堤的那一刻,辛苦维系了几个月的岁月静好顷刻间全盘塌陷。
是不是因为他,黎秋随才……
宋星斐脑海里无法控制地出现了江重渊阴沉的脸,记忆骤然间被拉扯到几个月前那间熟悉的客厅里,江重渊冷漠地注视着他说:“斐哥,今天如果你离开这里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如果真的是江重渊做了这一切……
宋星斐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可是冲动已经漫过了理性的沙岸,他走到无人的地方,拨通了那个印刻在脑海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对面才接听。
宋星斐曾经想过他再次和江重渊对话时的场景,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主动拨给江重渊,因为这意味着他即将在江重渊面前无所遁形。
江重渊的声音有些犹疑,但又藏不住惊喜地道:“斐哥!?”
“江重渊。”宋星斐的声音沙哑的像刚哭过般,只是没有了最初的颤抖,平静的宛如一摊死水。
“斐哥,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江重渊听上去有些激动,像是没想到宋星斐会主动打给自己。
“你别再装了。”宋星斐握紧了拳头,冷声质问道:“黎秋随受伤了,现在还躺在抢救室里没出来,江重渊,是不是你做的!?”
“……”
江重渊陷入沉默,半晌,他品味出来宋星斐这通电话的含义,脸上的喜悦像山雾般渐渐淡去。
“原来斐哥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为了质问我。怎么,黎秋随这么谨慎的人,也会把自己弄到抢救室里?他带走你的时候应该很自信吧。”
“江重渊!”宋星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拳打在墙壁上,指缝间缓缓流下鲜血,他颤抖地问道:“我再问一次,是不是你做的!?”
江重渊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身上的钢板才刚刚拆除,医生刚离开病房,此刻病房里只有他和陆昱酩。
陆昱酩福大命大,伤养了几天就痊愈了,反倒是江重渊伤得不轻,全身几处骨折,险些丧命,足足一个多月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好在江重渊恢复能力很快,陆昱酩觉得这多少有宋星斐的功劳在,江重渊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搜集调查宋星斐的行踪,前几天刚刚得到线索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抓人。
但此时此刻,看着江重渊愈发冷峻的眉眼,陆昱酩紧张得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江重渊皱了皱眉,冷笑一声:“斐哥既然已经认定是我,何必打电话来找我确定?”
“是你,真的是你……”
宋星斐的眼睛已经红的吓人,他哑着嗓子道:“你这个禽兽……疯子……”
江重渊脸上没任何表情,冷声道:“这些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倒是期待你说点新鲜的,毕竟这还是几个月来,你还是头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斐哥,别来无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我动手也就算了,可是黎秋随招你惹你了,你要对他下死手?!江重渊,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这个畜生……”
“斐哥。”
江重渊阴冷着目光道:“所有企图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该死。”
“嘟……嘟……”
宋星斐已经挂断了电话,他陷入了濒临绝望的边缘,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变成和江重渊一样的魔鬼,愤怒和痛苦交织撕扯,他反复质问自己:
为什么出事的人不是自己。
江重渊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沉默了良久。
陆昱酩见江重渊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目光透露出一点茫然和无措。
他问道:“江总,您为什么……要说是您做的?为什么不和他解释您现在还在医院里,也受了重伤。”
江重渊眉头微蹙道:“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就算不信,也没必要把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啊。”陆昱酩胆战心惊,这一个多月他亲眼看着江重渊做复健时饱受折磨,也不忘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去找宋星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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