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可惜地摇了摇头,慢慢地朝前走去。
眼下僵局一片,她再烦恼也没用。
院长不愿再聊这件事,对志愿者转移了话题:“小宋啊,我家亲戚今早送来一批玉米,都是他自己种的,特别好吃。你晚上要是没什么事儿,就留下来和孩子们一起吃晚饭吧。”
“谢谢院长,这都三点多了,那我现在赶紧去煮上吧?”
“不用,我刚才已经让张阿姨去煮着了。”
两人的身影慢慢远去,声音也逐渐模糊。
坐在角落里的林郁恒把手里的枯枝捏成一捆,抱膝坐了许久。
烈日退下去了一点,有一片乌云毫无预兆地盖了过来。
马上,就会迎来一场夏日的雷阵雨。
林郁恒匆匆地跑回宿舍,去阳台上把自己和林郁星晒在外面的衣服收了进来。其余孩子看到了,也纷纷动手。
今天是周日,大家都是自由活动。
一场雨很快就落了下来。
林郁恒叠完衣服,坐在床上发呆。他平时的狠劲儿似乎都没了,一声不吭。几分钟后,他抬起头,发现宿舍里并没有弟弟的身影。
林郁恒一想不对,赶紧跑去了厨房。
他这个傻弟弟,估计还在原地等他回来和好……有时候,林郁恒真的觉得林郁星是又傻又倔,打架还菜。
不过这好像都是他惯的。
厨房的门关着,因为门锁常年损坏,上面挂着一块[勿进]的牌子。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做饭的张阿姨有事临时走开,但又不放心孩子们进去,才挂了这个牌子。孩子们只要看到这个牌子,就都不会进入厨房。
林郁恒也一样。
只是,他听到了厨房内有轻微的声响。
“星星!”
他推开门,看到的却并不是林郁星,而是睡在林郁星上铺的那个Alpha男孩。他的左手拿着一个啃了没几口的玉米,右手正在把板凳上的话梅糖一一装进自己的口袋中。
看他那娴熟的样子,应该是没少来厨房偷吃。
-
一旁的灶台上,炖着一大锅玉米。
因为男孩偷拿了玉米,锅子有些移位了,不太稳当地架在灶台上。
林郁恒没注意到这点,他上前一把抢走了男孩手里的糖:“这是星星的糖,你别动!”
糖撒了一地。
男孩当即怔了怔,然后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他们俩平时就不对付,这回更是因为几颗糖产生了矛盾。
男孩比他们大一岁,明天就要跟着领养家庭离开福利院了,今天自然也不怕林郁恒:“这上面写你们名字了?”
“没写也不是你的。”
男孩气得把玉米砸在了林郁恒的身上,林郁恒没动,蹲身捡地上的糖果。
结果男孩认为自己被无视后,故意说道:“喂,我听说你弟弟马上就要和有钱人走了,你是被留下来了吗?”
“……”
“哈哈,是不是因为你平时就像只疯狗,所以没人要你啊?”
林郁星没应声,把话梅糖重新放回了板凳上。
男孩得不到回应,赌气地踢翻了放着糖的板凳,挑衅道:“没想到你弟弟那么蠢都有人要,你居然没人要?”
男孩口中最后一个字,是在林郁恒的拳头中消失的。
他把男孩压在了地上,用力地抓住了男孩的头发,拽紧了:“你说谁蠢?你再说一遍?!你找死。”
另一边,张阿姨领着林郁星从外边回来。
暴雨冲刷着夏日的炎热,林郁星捧着一小篮土豆,开开心心地仰头问同样拿着一筐土豆的张阿姨说:“张婆婆,晚上可不可以多给我一个土豆呀?”
张阿姨是个六十岁左右的本地村民,为了赚钱给家里的儿子还债,这个月刚到福利院当做饭阿姨。
她学着林郁星说话,笑眯眯地瞧着他:“为什么呀?”
“我惹哥哥生气了,想多给他一个。”林郁星补充说,“我自己那个也给他。”
“哎哟,那怎么办呀,晚上阿姨做的可是土豆炖排骨啊。”
“那就多给一勺好不好?”林郁星亮晶晶的眼睛惹人怜爱,“我想和他和好。”
张阿姨哪能拒绝林郁星的请求,她答应道:“好好好,看在你这么努力帮我忙的分上,晚上阿姨偷偷多给你们——”
张阿姨的话还没说完,林郁星手里的篮子突然就掉在了地上,几个不大的土豆滚落在地。
伴随着一声:“哥哥——”
林郁星已经冲进了厨房,直接上手。他和林郁恒一起,与Alpha男孩扭打在了一起。
张阿姨年纪大了,一时焦急,上前拉架也拉不开,居然掉头出门喊院长去了。三个孩子一同撞到了灶台,不稳当的锅子一晃,整个倾斜了过来。
林郁星仰头,第一个反应过来,想要拉着林郁恒躲开:“哥哥,锅子要倒了!”
可林郁恒和男孩打红了眼,互相掐着对方的领子谁也不放开谁。
林郁星急得大喊,无济于事。
傻乎乎的他也因此没能走开。
甚至,在锅子从灶台上翻倒的时候,林郁星一下子趴在了林郁恒的身上,下意识地保护了哥哥。
滚烫的水和玉米悉数倒在了三个孩子身上,腾起一阵白色的雾气。
世界像是突然失去了声音。
林郁恒转过头去,看到林郁星痛苦得五官拧在了一块。
他喃喃:“星星……”
再之后,救护车的声音高低循环。林郁恒只能听到它的声音,它在他耳中成了散不去的余音。
三个孩子一起被送到了县城的医院。
林郁恒是腿上被烫着了,Alpha男孩则是手臂。
林郁星伤得最为严重,不仅整个背部,就连他的腺体都被烫伤了。
张阿姨和院长一起,陪着孩子们来到医院。
她慌张地同院长一个劲地解释:“我真的在门上挂了牌子,当时我要去储藏室拿一些土豆,我还把赖在厨房的小星星一起领走了。孩子们会在里面闹起来我是真的没办法,院长,我……我……”她的喉咙里带着哭腔,就怕院长要她负责要她赔偿。
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院长没心情说这些。
“好了!现在孩子最要紧,小星星伤到了腺体,还在抢救室里,你现在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呀?”
张阿姨低声抽泣起来。
坐在一旁的林郁恒微微垂眸,这聒噪的声音冲击着他的听觉。
许久后,他抬起头,看到医院的走廊很长,长到一个8岁的孩子居然望不到尽头。
林郁恒呆若木鸡地望着雪白的墙面,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第二个月,林郁星出院了。
瞿苓年来看望过他一次,给他买了很多玩具和零食,却不打算带他走了。
每个领养家庭的初衷,都是希望能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们与福利院的孩子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牵连,便不会在萍水相逢中产生过多的感情。
瞿苓年惋惜地看着林郁星那双失了神的眼睛,无声良久,他缓缓地将目光望向了站在床边的林郁恒。
这一次,瞿苓年的手,握住了林郁恒的手。
如同挑选商品一般,他终于选择了对他心心念念的林郁恒。
说到这里,廖延像是陷入了一个长久的噩梦中。
他无数次地在梦中挣扎,无数次地后悔,无数次地怨恨自己。
“后来的事情,星星应该和你说过了。”廖延闭了闭眼,往事令他的内心沉重不堪,“我狠心抛弃了他,跟着父亲去了国外,改了名字。”
顾钟逸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在这种沉默里,廖延像是被架到了绞刑台上,缓慢地面对恐惧。他低下了头,双手抱肩,指甲掐进了胳膊中。
顾钟逸这才道:“为什么?”
“……”
“就因为瞿苓年家境好,学识高,可以教你钢琴?”这种理由过于荒唐,顾钟逸不认为对方会因此而丢下卧病在床的亲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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