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许多年,林镜辞回忆起在小镇的这段时光,都觉得这或许是他前半段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他甚至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
在小镇居住半年后,林空鹿和林镜辞渐渐都习惯了这里的平静祥和。
这天早上,奶奶做饭时发现,炖鸡要用香菇没了。
“这可怎么办,俩孩子最喜欢吃炖鸡。”老人家碎碎念道。
林镜辞无奈,说:“我去山上摘些。”
林空鹿忙说:“我也去。”
“好好,那你们注意安全,我把鸡多炖一会儿,正好炖烂些。”奶奶笑眯眯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不少。
小镇的清晨很安静,晨雾将水泥路打湿,阳光透过薄雾,在路的尽头渐渐冒出。
就和以往无数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林镜辞背好竹筐,和林空鹿一起背对晨光,踏上上山的路。
他打算多摘些香菇、木耳,顺便再挖些药草,叛军组织物资匮乏,治疗舱和药物经常不够用,很多时候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治病——挖草药。
也因此,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直到太阳高升才下山。
就在这时,山下的小镇传来巨响,接着是密如闷雷的阵阵轰隆声。
经历过战争的人都能听出,这是轰炸。
“奶奶!”林镜辞脸色瞬间发白,背着竹筐就拼命往山下冲。
林空鹿回神,急忙追上。
可他们终究晚了一步,帝国舰队的速度很快,等他们到山脚时,整个小镇已经被炸成废墟。
林镜辞不顾一切地要冲进废墟,林空鹿忙抓住他的肩,死死按住,提醒:“你现在过去,会瞬间被扫射成筛子。”
林镜辞怎能不知?帝国军的小型战舰此刻就浮在小镇上空,武器发射口不时闪现红光,一旦检测到人,随时可能发射武器。
可他奶奶还在小镇上,对方几个小时前还对他慈爱地笑,此刻却可能被埋在废墟中,他怎么能不急?
林镜辞死死攥紧拳,眼睛一片赤红。
林空鹿叹气,说:“我可以带你去。”
林镜辞微怔,转头期待又不敢相信地看他。
林空鹿神神秘秘地说:“我是神仙哦。”
林镜辞嗓间哽得厉害,这一刻,竟无比希望对方说的话是真的。
林空鹿冲他轻笑,抬手在他和自己身前拂了两下,然后便说:“走吧。”
林镜辞不太相信,可他此刻只能寄希望于此。
他僵硬地抬起脚,走向小镇,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些战舰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林镜辞来不及震惊,忙拼命跑向他和奶奶的住处,可赶到时周身血液却霎时凝结,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一枚炮弹正好落在他家,将曾经承载着温馨笑语的住处,炸成一个巨坑。
他甚至连奶奶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只看见几块残骸。
这一刻,林镜辞对帝国的恨达到了极点,泛红的眼中,泪水不断滚落。
林空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轻叹一声,抬手遮住了他的眼。
*
晚上,林镜辞偷偷运出奶奶的身体,葬在小镇旁的山上。
林空鹿陪他一起坐在小土堆旁。
少年曾经带着光亮和神采的眼睛,如今又变暗淡。他失神地望着黑洞洞的天空,喃喃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林空鹿没说话。
“如果真的有,祂为什么看不见帝国那些贵族们荒淫无度、对普通人的压迫?他们贩卖人口,对底层肆意掠夺,顺从的,被他们抓去取乐,不顺从的,被镇压,杀死。”
“神看不见这些受苦的人吗?”林镜辞忽然转头问。
他不是在说林空鹿,他甚至不知道林空鹿是不是神,他只是……忽然有些茫然。很多人在绝望时,都会寄希望于神,或许他此刻也是这种心情。
林空鹿没法回答他,他也才诞生不久,也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即便是世界意识,他也不能对这个世界干预太多。
世界自有一套运转法则,环环相扣,紧密关联。
他作为世界意识,可以改变一些法则,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运行中的代码,改错一个,很可能使整个程序崩毁。
但小的改动、对的改动,不会影响,比如培养气运之子,让气运之子导正一切。
“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林空鹿想了想,只能这么说。
“但你可以。”他看着林镜辞的眼睛,说,“如果你成为皇帝,成为这个世界的最高掌权者,你就可以改变这些,实现让大家和平、幸福的心愿。”
“那谁来实现我的心愿?”林镜辞听了,忍不住低喃。
“你有什么心愿?”林空鹿认真问。
这一刻,他想满足气运之子的愿望。
林镜辞的心愿太多了,他想奶奶活着,父母活着,他们一家人团聚,温馨地生活在一起,对了,还要有林空鹿。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实现,人死不能复生。
他痛苦地闭上眼,最后只小声说:“我想下一场雪。”
小时候,父母在外忙,奶奶总会哄他:“等下雪了,你爸妈就回来了。”
到时一家人就团聚了。
可一家人终究没团聚。
他不明白,如果他终究要失去,为什么要让他失而复得,再夺走?
这时,一片冰凉落在他脸颊。
林镜辞惊愕睁开眼,就见这一方小天地内竟真下起了雪。雪花簌簌飘落,落在坟头,落在枝头,很快染白了世界。
林空鹿轻声,像哄孩子似的说:“只能在小范围内下哦。”
范围太大的话,引起四时变动,会影响整个世界运转规则。
林镜辞怔怔看着他,良久后,忽然狼狈低下头。
林空鹿知道他哭了,但没说话,只默默陪着。
第376章 番外神明与皇帝5
第二天,林镜辞下山,遇到同样幸存的亨特。
格兰夫妇也在轰炸中身亡,亨特昨天刚好不在镇上,幸免于难。
骤然失去父母,亨特此刻不再吊儿郎当,哭到红肿的眼中满是仇恨,咬牙切齿说:“维泽,我找到了其他幸存者,我们打算报仇,你要不要加入?”
原来这次袭击令格斯特皇室十分高兴,皇帝派伯德亲王亲自来迦尔星检阅军队,以示声威。
“我们打算刺杀那个狗日的亲王。”亨特恨得眼睛发红,问,“你不想吗?”
林镜辞握紧拳,他自然想,可伯德亲王敢来,在安全方面一定做足了准备,刺杀成功的概率恐怕不大。
可除了这次,他恐怕不会再有机会能如此近地接触到格斯特皇室成员。
老皇帝年迈,只有伯德亲王一个继承人,种种针对叛军的计划也都是伯德一手策划,杀了他,就等于报仇,等于让皇室没有继承人。
“想想你的父母,你奶奶,维泽,你真的不恨吗?”亨特又问。
恨,怎么不恨?
想到父母被绞死的场面,想到奶奶的残肢,林镜辞咬紧牙,最终说:“去。”
亨特立刻高兴地揽住他的肩,用力拍了拍,说:“维泽,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没有血性的懦夫。”
“计划我来制定。”林镜辞提醒,他不放心亨特这个莽撞的家伙。
“当然,我现在就去跟他们商量。”亨特高兴说,“有你加入,我们一定会成功。”
林镜辞点头答应,回去见林空鹿时,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没有必定成功的把握,但有必死的决心。他觉得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他和伯德亲王同归于尽。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空鹿说。
这种事当然不能让林空鹿知道,甚至,他得劝对方离开,不能牵连对方。
他回到山上,嗫嚅许久,才终于开口:“我打算以后一个人去流浪,我们分开吧。”
林空鹿正在熬一锅菌菇汤,闻言一愣,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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