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热,听说城里新启了个冰窖,这不是赶着过去买些冰块回来吗。我让雪竹端了一盆去书房里,你且在凉亭里吹吹风,一会儿进去便没有那般的热了。”
听说有冰纳凉,方俞脸上有了些笑意,夏时冰块冬时炭,这两个季节的消耗不堪细算,若非是家境还算殷实,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如此下午读书也不必受酷暑的罪了。可今日上午却还未给我送汤呢。”
方俞捏着乔鹤枝的手卖了个乖,入夏以后他都给喝习惯了,这哪日给断了还真不得劲。
“早备好了,不过是忙着拿冰过来没空出手端汤来。”乔鹤枝笑道:“今日一大早村子里的雇农便送了些农货来。有早熟的梅子,还有稻田里头的鲫鱼青虾,入夏了你爱吃凉拌的菜,我便熬煮了个酸梅汁放在深井了冰镇着,又将鲫鱼青虾蒸熟纳凉了凉拌好,此下正是可口。”
方俞闻言便已经口齿生津,夏日炎炎,谁能抵挡一盘凉拌鲫鱼和青虾呢。
去了壳儿的青虾淋上姜蒜,酱醋汁子,一系香料子粉调制出的料汁,配上葱花香菜,一口一个青虾,入嘴先是撩人的料汁味道,咬碎了青虾便是弹嘴清甜的肉质。
他一人便能吃上一整盘。
“今日的料汁里放了酸橙汁。”
“就你嘴灵。”乔鹤枝夹了一只肥虾到方俞碗里,看着人吃心中很满足:“你前几日不是说醋汁和酸橙汁同有一股酸味,但酸橙汁更加爽口清透吗,我今日拌虾时特地用了酸橙,味道果然是要更好一些。”
“你做的都好。”方俞道:“我见着青虾个个儿都大,鲫鱼也是条儿顺,肉质嫩美的很,想必今年的地里的收成也不错。”
乔鹤枝点点头,说起收成,他便下意识想着那般时节方俞已去赶考了,他心里闷闷的,却未表露出来,只道:“雇农再铺子回禀说庄稼长势都好,未受虫害,又眼巴巴送了些自养的鸡啊兔的到舅舅的工坊里,要了些能抑虫害的药。”
“舅舅工坊里还有这些东西?”
“舅舅那儿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前儿还说要跟我送些驱虫的香过来,我让他赶紧着些送,若是有些作用夜里也少受些罪过。”
方俞笑了一声,今下市面上也有类似于后世的蚊香,用艾草和硫磺一些物品做成的,也是有些驱虫的效果,若是他空闲着估摸也会上林玄那儿一道折腾蚊香,但是如今已经六月末了,七月末就得准备着去府城赶考。
书院里催学催的紧,家里小乔也盯的厉害,素日里课业繁重,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折腾别的了,索性专心放在了学业上。
…………
日子很快就翻到了七月,月中开始乔鹤枝便开始准备着方俞要到府城赶考的东西。
云城隶属于雍江府,从这头过去若是车马快些的话,两日半就能到府城里,纵使也是不算远,但乔鹤枝也并不打算掐着乡试的时间点儿让方俞去。
乔父以前到府城做过生意,乔鹤枝听说那头的风土人情与云城不尽相同,吃食一类的大有差别,先前便有书生前去水土不服导致身子不爽利连累了考试,可惜了大老远跑一趟还未发挥出自己的实力,下一回再去又得再苦学三载。
吸取了这些经验教训,他便早早准备好东西,打点清楚明白,届时方俞早个十天半月的到府城适应一下环境,也不怕因水土之事耽搁了考试。
八月的天尚且闷热着,考场号房就那么窄窄一小间,考生得在里头待上足足九日,他把衣物一类的大抵都往轻薄舒坦的准备,但也怕遇上大雨天气,又着意准备了一件厚实的秋衣,一件更厚实接近于冬衣的袄子,拉着方俞交待到:“若是天气冷了千万不要贪凉,一定要记得加衣服。”
临近乡试,赶考的味道越来越重,方俞白日在书院便听着夫子喋喋不休的教诲如何如何把文章写的出彩,又如何给监考和批阅考卷之人留下好的印象,以及考场注意事项云云,说的是让人头昏脑涨,不知几人听到心里去了,但左右是让诸人越发的紧迫忧虑起来。
回到家里,也没得松快,小乔拉着他交待衣食起居,生怕他去考试受了苦。
七月二十左右,便已经有学生同夫子告了假,收拾了行囊要前去府城赶考,这一批走的早的有提前去熟悉环境的,也有家境贫寒的学生,租用不起脚程快的马车,稍稍好些的便乘坐牛车,再次些的只能步行前去,没有个五六日,实属难抵达府城。
乔鹤枝见着城门口每日都有书生背着个布包出城,他也开始着急起来,心里虽是舍不得方俞这么早就走,但也知道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耽误了正事。
于是在二十五的时候就催促着方俞出发了。
“功名成绩事小,在那头要照顾好自己,可别火急火燎的惹出病来。”乔鹤枝同个老母亲一般,操心的不行:“你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上一回乡试还有个老书生便因答不上考题而急火攻心,回来便大病了一场,叫家里人好生担忧。”
方俞笑着听乔鹤枝的交待:“我已不是孩童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你就放心等我回来吧。”
乔鹤枝自是知道他应当简单的事情上能照顾好自己,但到底是异于常人,有太大的不同寻常之处,他能不多啰嗦几句嘛。
收拾完行装,他又忍不住问方俞一句:“真不要我随你一同前去吗?”
方俞长叹了口气:“我自也是想你随我一道前去,但去了也一道待不了几日,再者眼下要秋收了,家中里里外外的生意还需要有人操持打点,总不好你来回奔波受累。此次过去也有同窗相随,你不必担心。”
“既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家里的事情我会打理好,你前去科考就不用操心着家里了,实在不行的我也可回去麻烦爹娘。”
方俞点点头:“若是你嫌家里寂寥了,就接岳母过来陪你,或者你去湖风井那头小住几天也是无碍的。”
陈氏这些时月里都老实,已经许久没有再做些让人不痛快的事情了,方俞倒是也放心,若要换做以前,他定然是要把乔鹤枝送到乔家去才能安心远行去。
两人互相交待安置了以后,明日还得早起赶路,便提早的歇下了。
躺到床上的人却并不老实着睡觉,方俞从身后圈住了乔鹤枝的腰:“我此去这么些日子,你不会想我到哭鼻子吧。”
“谁要想你到哭鼻子。”乔鹤枝拍了方俞的手一下:“快些睡觉了。”
方俞却是不听人劝阻,硬是拉着乔鹤枝温存了一番,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翌日天蒙蒙亮,方家宅子门口便点了大灯笼,乔鹤枝和陈氏一同给方俞送了行,瞧着雾色中马车轱辘缓缓向前滚动,乔鹤枝下意识的跟了几步出去,自成亲以来两人还未曾要分别过这么久的日子,晨风拂面,他的眼睛便有些发红。
“鹤枝,回屋吧,早上风凉。”
乔鹤枝看着马车窗探出的脑袋,用力点了点头,想答应一声,喉咙又似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我儿都赶考了三回了,想必这次定然能够中个举子回来。”
陈氏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旋即又斜眼看着还立在风口上的乔鹤枝,道:“人都走远了,还在这里做给谁看,有这些功夫倒是不如回屋里去多拜拜菩萨。”
“对了,我明日要到灵玄洞山的庙里去吃斋清修几日,也好给我儿祈福。听说那头的菩萨很是灵验,这阵子去赶考的读书人多,前去清修拜佛的人家也多,若是不多捐些香油钱怕是没有禅房住了。”
乔鹤枝自也是知道陈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陈氏不如以前嚣张跋扈了,但方俞不在跟前时对他说话还是夹枪带棒的,如今主君要出去一个来月,两人同在屋檐下难免不起龃龉,既她想去外头清修,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我这便叫丝雨去取些银两,想必捐个五六百贯钱也差不多了,夫君说了心诚则灵,不必太为外物所困。我直接让下人送去灵玄洞山吧,好早些打点好,婆婆过去便可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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