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佩瑜侧头就能在重奕乌黑的瞳孔中见到自己的影子。
双方距离太近,宋佩瑜甚至能感受到脸上温热的气息,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与重奕拉开距离,却被眼疾手快的重奕按住了后脑。
“为什么不高兴?”重奕的眼眸中,宋佩瑜的影子越发清晰。
都说人脸上最能显神的五官是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什么样,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什么样。
重奕的眼睛狭长上挑,算是标准的凤眼,却不是时下最常见的丹凤眼,而是双凤眼。
再加上重奕眼角与眼尾之间的弧度异常圆润。
远看时狭长凌厉,让重奕看上去威仪赫赫。此时近距离去看,宋佩瑜突然觉得所谓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说的就是重奕的模样。
宋佩瑜为近在咫尺的美色恍惚了一瞬,继而恼羞成怒。
“松手!”宋佩瑜的语气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呵斥。
重奕从善如流的松手后,宋佩瑜却不退反进,他抓着火漆密折通红的封面,将火漆密折拎起来,目光和语气都凶巴巴的,“你什么时候上的这份折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重奕回想了下才答这句话,“想早些得到回复,我抄写完就直接送去勤政殿了,当时你应该……在鸿胪寺。”
说到这里,重奕原本上扬的眼尾稍稍往下撇了些,看上去竟然有些委屈。
宋佩瑜心情复杂,甚至不知道他是该生气还是该委屈。
所以他今天才知道这件事,还要怪他自己了?
重奕拈起枚糕点,送到宋佩瑜嘴边,“你想知道为什么不与我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与你说什么?!
宋佩瑜无语凝噎,气到极致反而什么脾气都没了,恨恨咬着嘴里软糯香甜的糕点,全当是出气了。
连吃了半盘子糕点,宋佩瑜被怒火焚烧的脑子逐渐恢复正常,吃糕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他抬起眼皮看向仍旧与他近在咫尺的重奕。
重奕已经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杵在桌子上,一只手拿糕点喂到他嘴边,目光……始终都放在他脸上。
这个发现让宋佩瑜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垂下眼帘,明明想与重奕拉开距离,脱离奇奇怪怪的氛围,实际上却纹丝不动,甚至还在张嘴。
其实重奕说的也没错。
他习惯性的将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分享给重奕。
一开始是想通过讲故事与说闲话的方式,让重奕了解更多的朝堂政事和世家辛秘,变相的催促重奕上进。
发现自己的心思发生变化后,宋佩瑜更乐于将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重奕。
哪怕重奕从来都不会给他任何意见,只有偶尔的应声和专注的目光告诉宋佩瑜,重奕会将他的所有话都听进耳中,却能让宋佩瑜心情愉悦。
宋佩瑜却从来都没告诉过重奕,他将身边发生的事都说给重奕听的同时,也想知道重奕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哪怕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趣事,或者影响朝堂形势的要事,只是平平淡淡的流水账,宋佩瑜也想知道。
宋佩瑜以为有些话他不与重奕说,重奕也能明白。
而现实告诉宋佩瑜,他不说,重奕就不会明白。
宋佩瑜还发现,让他更觉得难以接受的细节
因为重奕对他的毫不设防,让宋佩瑜理所当然的认为,重奕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也没有隐私可言。
他潜意识中,将重奕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理智下的宋佩瑜甚至不愿意相信,他居然产生过那么不可思议的想法。
宋佩瑜再次抬眼看向重奕,语气中充满惊喜,“我与你说我想知道什么,你就肯全都告诉我?”
理智回归后,宋佩瑜才认识到重奕随口对他许下多重的……承诺。
如果没有重奕的这句承诺,宋佩瑜会在认识到自己的过分后,开始学着给彼此留下适当的空间。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始终没有明言的感情,但肯定会让宋佩瑜觉得遗憾。
重奕敏锐的感觉到宋佩瑜语气中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情绪,他将目光从装糕点的盘子上,移动到宋佩瑜的脸上。
宋佩瑜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嘴角还有他最喜欢的笑容。
“嗯”
可惜重奕始终正对着宋佩瑜,以宋佩瑜的角度,完全没法看到重奕耳后蔓延的嫣红。
宋佩瑜不再执着重奕为什么会被慕容靖说动,甚至动用火漆密折。
他认真研究了这份折子,发现折子上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只要能拿下卫国,赵楚联盟面临的所有阻碍和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换成他站在重奕的位置上,也会被慕容靖说动。
但他不是咸鱼,还是没法完全猜透重奕的心思。
短暂的犹豫后,宋佩瑜选择不再追问。
他应该教会重奕与他分享想法,或者去理解重奕,而不是直白的逼问重奕。
刚安稳下来没几天的朝堂再次频频动荡。
上次遭殃的都是文官,只有骆三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个比较麻烦的副官。
这次受到波及的却大多都是武将。
只有少数知道永和帝已经决定攻打卫国的人,才明白永和帝这是在为重奕第一次亲自带兵出征做准备。
永和帝终究还是没有那么信任慕容靖,明明有仍旧驻守在赵燕边境的二十万边军可以立刻调用,他却将能用的亲兵都调动起来,为重奕另外凑出了八万兵马。
宋佩瑜一方面觉得这八万兵马随着重奕去卫国,才能勉强让人放心。
另一方面,宋佩瑜又明白,如果这八万兵马全都随着重奕离开,整个咸阳都会陷入无声的危急之中。
说是空城也许过于夸张,说是如履薄冰却又不足以形容咸阳即将陷入的危险境地。
与宋佩瑜产生相同顾虑的人还有不少。
除了穆侍中始终都被瞒在鼓里,中书令与尚书令都坚决反对永和帝堪称疯狂的行为,他们直接建议,重奕也不要离开咸阳。
起码在没有儿子之前,不要再离开咸阳,还是抱着去发动战争,这么危险的目的。
慕容靖碍于身份和立场,不方便像中书令与尚书令那样,态度鲜明的请求永和帝不要动京卫,唯有再次上交手中的半块虎符并在府中称病。
永和帝立刻让太医院的太医去给慕容靖诊脉,却提都没提已经连续退还给慕容靖三次的半块虎符。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又一年春耕祭祀。
良种已经在世家范围内推行三年,收获两年。
接连在全国范围内减免农税的情况下,赵国粮库里的粮食不减反增。
这也是知道内情的朝臣,只反对永和帝想要将守卫咸阳的亲兵,都交给重奕带去边境。却不反对赵国主动对卫国出兵的本质原因。
短短五年的时间,赵国已经完全不再受与燕国交战多年的影响,彻底平稳了下来,甚至还有余力再次发动战争。
卫国劳民伤财的数次朝曾镇征兵,却接连两年都没打胜仗,在曾镇地震中损失了七万兵马。
紧接着老皇帝驾崩,皇子皇孙轮流做皇帝,却没有一人能真正坐稳皇位。如今能掌握卫国剩余兵马的骠骑大将军也没了,卫国也就彻底乱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卫国已经发生了不下二十次动乱。
不止赵国发现卫国的虚弱准备动手,除了燕国和黎国也是曾镇地震的资深受害者,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绝对不会再轻易出兵,同样与卫国接壤的梁州睿王也蠢蠢欲动。
如今还没动手,不过是在等。
等卫国的情况更糟糕,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
赵国想要独吞卫国,不仅要防备也在调兵遣将的梁州睿王,还要防备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暗潮汹涌的燕国与黎国。
如果等到其他国家已经开始动手,赵国再动手,就失了先机。
如今最理想的拿下卫国的过程,就是梁州梁王帮忙拖住梁州睿王,赵国在燕国与黎国反应过来之前,就彻底占领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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