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擦肩而过的时候,陶淮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很微妙,说不太清楚,就好像那少女并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朵早经枯萎掉的花儿。
这一天傍晚,暴风雨来袭,外面被乌云压得一丝亮光也无。
吃过晚饭,陶淮照常在厨房洗碗,在闪电撕裂天际的光亮中,他恍惚看到隔壁三楼平台上站着一个人。
风很大,那人站在平台的边缘处被吹得摇摇欲坠,正试着向外跨出一条腿来。
陶淮愣了一瞬,迅速放下洗到一半的碗碟,跑了出去。
在他跑进雨里的那一刻,恰好小区的路灯亮了起来。
狂风暴雨中,他看到隔壁那个女孩正坐在三楼的栏杆上,只差一步,就要坠下来。
隔壁别墅里没有亮灯,女孩的父母应该都没有在家。
陶淮没有犹豫,他迅速攀过了铁门,进了隔壁的院子。
别墅外面有一道楼梯,能通上三楼平台,他没吭声,迅速攀了上去。
但上去之后,他并没敢靠近女孩,因为女孩子已经发现了他。
“你好。”陶淮在雨中说,雨水顺着他的眼睫成串地滴下来,话语都变得有些模糊。
同一般寻短见的人不同,女孩子看到有人过来并没有很激动。
“我可以过去和你坐在一起吗?”陶淮问。
女孩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有点发抖:“为什么?”
“因为,”陶淮说:“我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这是一个谎言,但说出口之后就容易的多了。
“你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家庭也那么好,”陶淮继续说:“我本以为没有机会向你说这句话。”
女孩死灰一样的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讶色,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很自卑,”陶淮说:“我父母去世的很早,为了让人收养我,我父亲把大部分钱都给了我叔叔,把我托付给他。”
“但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陶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你能想象吗?”
女孩没有说话,水从脸上往下流,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能不死吗?”陶淮试着走近了一些,很难受地问:“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着,或许是老天看我太难了,所以送了一道光给我。”
“我早晚要死的,”女孩子抬起脸来,神色染上了哀伤:“我得了癌症。”
闪电撕裂了夜空,将两人的脸照得一样惨白。
陶淮站了好一会儿,又向女孩子走了几步,他问:“那我和你一起死吧。”
女孩子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我是翻院墙进的你家院子,我上了你家的三楼,如果你跳下去,没摔死也就罢了,毕竟三楼下去不一定能摔死人,”他慢慢说:“如果摔死了,我就是嫌疑人。”
“死之前,”他又问:“我能牵一下你的手吗?”
女孩子没有应,陶淮不敢看她的脸,他把目光凝在她搭在栏杆上的手上,慢慢将自己的手送过去。
他握住了少女的手,冰凉,像没有生命一样,事实上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他将所有的力量都蓄在了那只手上,在握紧的一瞬间就将人从栏杆上拉了下来。
用力太大,他收不住后劲儿,两个人翻滚着落在了雨水里。
这场戏的情绪很难把握,有些镜头甚至要拍几十遍才能过,两个人一直在雨里淋着,冻得身体直抖。
每次文安落下来的时候,江随风都会替她挡一挡,所以他们在地上翻滚过几次,他就给文安当过几次肉垫,身体就在地面上硬撞过几次。
等终于结束的时候,两人的助理忙冲了上来,各自抱着毛巾厚毯,一边为他们擦头发,一边为他们裹上毯子。
“可以了。”导演喊了声:“演员下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文安有个保姆车,江随风没租,他准备去化妆室里洗一下就好。
下到地上的时候,文安红着脸邀请他:“你也到我车里洗一洗吧。”
江随风含笑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文安也知道不太好,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化妆室在另外一套专门来放道具以及用来办公的别墅里。
江随风低着头往前走,忽然听到姜黄咦了一声:“小江,你看。”
他的助理比他大了五六岁,所以开口闭口都叫他小江。
江随风抬眸看过去,见一溜保姆车后面新增了一辆,挂着他的名字。
那车子租的也很讲究,比别的演员略差一点,和文安的同样档次。
江随风的脚步顿了顿,见那辆车上下来个人。
虽然晚上光线不好,他还是凭着一个动作就认出了对方。
路西野快步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到了他们面前。
他没管姜黄,直直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江随风的手:“车上烧好了水,去洗澡吧。”
江随风的手冷的像块冰,路西野却握得极紧。
姜黄疑惑地看看路西野又看看江随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随风对她点点头,两人便随着路西野一起往那辆保姆车走过去。
路西野先上车,上去后他拉了江随风一把。
姜黄想要跟着上去时,路西野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带了股无形的威压,让姜黄心底一跳。
犹豫间,那车门就在眼前关上了。
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江随风被那股热气扑得哆嗦了一下。
他将浸湿了的毛毯扔下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会儿了,”路西野一边为他取浴袍毛巾一边说:“来的时候你们就在那里淋雨了。”
这是江随风第一次拍戏,在工作人员面前不觉得什么,但在认识的人面前就会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抿了抿冻得青紫的嘴唇:“你没去看看吗?”
“没有,”路西野说,过了片刻又说:“看了会难受。”
江随风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他在戏里的情绪还没有完全褪下去,眼圈有点发红,配着冷白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件脆弱的瓷器般,一碰就碎。
路西野探手摸他冰凉的脸颊,又碰他湿透了的头发。
他的眼睛半垂着,睫毛挡住了眸色,薄唇抿得极紧。
“去洗澡,”他说,探手为他解衬衣湿透了的纽扣:“小心感冒了。”
江随风按住他的手,自己转身进了房车自带的小小卫生间里。
他洗了个澡出来,浑身被冻到几乎凝住的血液终于再次流通了起来。
路西野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见他出来便抬眸看他。
江随风正抓着毛巾擦头发,发梢的水珠滑下来,打湿了他雪白的脖颈,脸颊则和平时不同,被热水蒸出了细细的粉意,鲜嫩的像春日植物刚刚发出的细茎,一掐就能出水。
“过来喝杯热的。”路西野朝他伸手,又站起身为他擦头发。
“谢谢,”江随风说:“这个保姆车……”
“你放心。”路西野在他头顶轻轻哼笑了一声,好像在说:果然。
江随风便闭了嘴。
路西野又说:“我和其他投资人商量了,你和文安都是新人,公司都没有给配保姆车,你这辆和文安那辆,回头都给你们报了。”
江随风手里捧着杯热牛奶,闻言便抬眸看他,又说:“谢谢。”
路西野拿手指在他脑门上使劲儿弹了弹,看他疼得皱了皱脸,才又笑了。
“我看看你的肩膀。”他说着又去扒他的衣服。
江随风穿了件宽松的毛衣,很浅的粉紫色,看起来很温柔。
路西野将他的领口一拉,就露出了一片光滑的后背和一边雪白的肩头。
“干什么?”江随风一惊,忙伸手推他,路西野正抓着他的领口,猝不及防地被推得后退一步,却将江随风的领口拉得更大了。
肩头到蝴蝶骨那块被撞得发青,路西野要凑近看,被江随风很大力地打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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