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在过去生龙崽[无限流](108)
至于那名隐身玩家,黎易容猜测是他不太熟悉的关山杰。
几分钟前,摸进住院大楼的同时,关山杰居然不知死活地试图攻击贺野,约摸是瞧出了贺野现在脸色不好。
不知为何,沈写意坚持不肯再给鬼玩家们隐身buff了,大概率他脑袋一抽,反而慷慨地给所有普通玩家派发了一通隐身buff。而周山川铁定无法行动,潮惊他们断断不会攻击贺野。
黎易容没出言提醒贺野、害贺野分心,只沉默不语地往关山杰喉咙里塞了一团火,确保他不能出声后,将他悬空扯到正背后悄悄烧了起来。
寥寥几分钟内,住院大楼里就死了不少人,满目疮痍,血痕飞溅。目前还剩下的只有贺黎两人和一动不动的沈写意了。
过上好半天,贺野没问,黎易容也没问,沈写意缓缓回过神来,主动向他们开了口。
沈写意嗓音沙哑地问:“你们帮我让普通玩家阵营赢了这局游戏,行吗?”
这话说得很怪。黎易容礼节性地回应了他:“当仁不让。”
沈写意面色好看了一点,重新瞄瞄侧脸吐满了血迹的燕影,目光很快躲开,继续说:“本来,我是看见他不乐意再接受我的buff,不肯用,才不给赵宇宙他们buff了的。我怕万一他不隐身,赵宇宙他们隐身偷袭他,他就吃亏了。所以就算梦怜需要,我也不给她,赵宇宙需要,我也不给。”
说真的,黎易容再次感到了难以置信。
黎易容好奇极了:“你真心觉得燕影的命比袁梦怜的命重要?”
“不对吗?”沈写意平静地反问他。
黎易容追问:“但是只要燕影不死,袁梦怜要什么,你给她什么?”
“不行吗?”沈写意如故十分认真地反问,“我把我有的一切优势、包括我自己的命都交给我最喜欢的人是错的吗?全力去选我当下最看重的选项是错的吗?那我应该怎么选呢?”
黎易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他,的确,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亲人的燕影的帮助,也是沈写意个人拥有的优势。
只不过这一路上,沈写意为了选择让袁梦怜不受伤,让扛得住debuff的燕影帮了忙,那debuff最终会导致玩家行动迟缓,攻防速度减慢;为了选择让赵宇宙活下去,放弃了秋肃水;为了试图让燕影起死回生,又杀了袁梦怜。
他一个接一个地做选择,被他放弃过的选项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最后一个也没留下。
黎易容无话可说。
住院大楼内静默了两三秒,忽然有一道清脆的女声靠近问道:“里面有人吗?还有活人吗?”
“你是谁?”黎易容心下一动,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我是人质!”对方掷地有声地回他,“还没有自由,不过我打算和鬼玩家谈谈判。里面发生了什么?”
循着她的话音,潮惊四平八稳的声音也飘进来道:“她确实是人质。”
黎易容顿时定睛看向了贺野,贺野也是眉头轻轻一扬,脸上重新有了些表情,开口说道:“走,离开住院大楼。”
得了他肯定的回答,黎易容二话不说,转身便冲大门外面飞去,出门仰头一望,见到整栋住院大楼“嘎吱嘎吱”地轻颤不休,顶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倾斜状况,但被一阵阵接近漩涡状的狂风用力钉在原处,勉强没有节节碎落。
黎易容也不禁蹙起眉头,吓了一小跳。
继而他才发现,沈写意貌似还留在住院大楼内思考着人生的哲学问题,没有跟出来。
等了一等,察觉到贺野依然没有选择放手不管,黎易容只得出声向黑洞洞的大门内部提醒道:“沈写意,这栋楼要塌了!”
谁知沈写意无动于衷。
黎易容眯眯眼睛,又淡声说了一句:“一楼的人绝对活不下来。”
“我知道。”沈写意这才低沉地回答,“谢谢。我不回家了。”
黎易容无言地扭头和贺野对视了一眼,贺野终究没说什么,旋即狂暴强烈的罡风迎天拧转,硬生生将住院大楼倾斜的头部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刹那以后,“轰隆隆”的巨响一声接一声,连绵地埋葬了其中的所有战斗痕迹。从半崩坏的大楼里面,依稀还传出了一段“恼春风,我心因何恼春风,说不出,借酒相送……”的惆怅旋律,可能是尸群也发觉了不对劲,想要涌出住院大楼。
不过大门彻底被碎石钢筋封死前的最后一秒,沈写意还是没有动身出来。
贺野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眨掉一滴从眉毛上方流到眼睫上的冷汗,刻意不再理会住院大楼了。
“是不是只剩一个鬼玩家了?”贺野疲倦地问黎易容。
“没错。”黎易容点点头。
说着,两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人质长发女和依附在她背上的跟屁虫。
跟屁虫顿时脸色大变。
第71章 死局(八)
依然有果汁, 有果脯的香气,篝火又燃烧起来了。
没了蛇肉, 潮惊在抽烟, 断断续续地哼一首老歌。
“不要谈什么分离,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
风声里长发女狼吞虎咽地喝了几大口果汁, 她先前都把自己哭得快要脱水了。
没有人开口朝跟屁虫搭话,但这无疑使得跟屁虫更加紧张了。
“贺先生, 干一杯吧。”张永恳连连朝贺野举果汁盒, “息怒,息怒。”
张永恳他们其实并不清楚贺野的具体状况,只有黎易容知道折返过星际时代之后, 贺野的身体暂时不太对劲, 本来不该带伤大肆使用能力的。
所以眼下, 张永恳只以为贺野这么沉默是因为在暗暗生气。
不过生气的成分自然也有。
贺野没接他的话,闻言只是意思意思举起果汁盒回了一敬, 便把尚未开封满满当当的果汁盒放回了怀里。
“好歹喝点吧?”黎易容小声劝道,“毕竟我们赢了。你体力消耗很大。”
话虽如此,在场没有人觉得自己赢了。
战斗本身没有胜利一说。
贺野冷静地回他:“想想未来的事吧。”语气却很沉郁。
黎易容没有顺着他的提议讨论未来——尽管讨论未来也许会让两人都振作起精神来——只管捞起他的右手背轻轻亲了一口, 叹气:“你的确不适合带队。怪不得你总是独来独往,宁可一个人挑战艰难的任务。”
贺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上一次钟秀秀的死也给队伍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但彼时贺野远没有这么沮丧, 毕竟贺野军职出身,见过的死者数量一点也不少。
倒不是说贺野不在乎钟秀秀,只是钟秀秀的牺牲是她个人对个人的负责,天平一端承载的是她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可这一次,沈玛瑙和燕影都是实打实为队伍的取胜而牺牲的。在听潮惊说完长发女性格的突兀变化的时候,贺野就隐约领悟到了。
他们面临的选择、做出的选择,无论再如何效果显著,终究只是一场莫名其妙游戏里的莫名其妙劫难。纵使赢了,赢得的甚至不是原本人们就应该拥有的权利,只是让朋友通往下一个关卡的机会而已。
说到底,他们俩不是为自己而死,是为队友而死的。
贺野的确不喜欢这种事。
虽说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曾经的潮惊一样的许多人对于这要命的游戏反而十分依赖,他们从中得到了活的希望,从中才能收获现实里早已暌违的情谊,从中重拾喜怒哀乐;甚至说不准,这里就是仿生人技术最早的发育培养皿之一。
无疑,仿生人技术对人类社会的生活也有良性帮助。
但贺野就是不喜欢。
贺野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黎潇,我总觉得潮惊说错了。”
黎易容很快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你指留在游戏里的事?”
“对。”贺野说,“他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这话没错。我和他的视角不同,我一直站在高处,因此会想:饮鸩止渴不是好办法,在现实中促进社会保障措施、公益福利、推进人类的道德程度跟同理心才是真正的办法;可做到这些或许需要很多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退役后,他就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在他的视角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等不了这么多年。计划再伟大,远水解不了近渴,享受不到的人就是享受不到,他们需要存在于当下的、可能不那么聪明的办法来维持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