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被骂得一哆嗦。她被强行拽来。越长老如今好生凶悍,就差摁着她的手往她师尊脉上搭了。
脉象略微有些凌乱,但大体还好。桑枝尝试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她的筋脉内,结果还没钻进去一寸就给挡了回来。
她有些遗憾地收了手,抿着唇道:“师尊与我的修为差距太大了,只要她昏睡时下意识稍有防备,我便不可能知悉她的情况。”
“什么?”
越长歌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心中愈发焦急,她下意识遇招拆招:“要是本座现在把她的修为废掉一些,你能成么?”
桑枝似乎有些惊叹于她天马行空的想法。
“说的好。你还挺有创意?话说这种法子,我也未曾试过呢。”
越长歌感觉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去,柳青青从她身侧探出脑袋,冲她眨了眨眼睛:“只要柳长老醒来以后不会杀了我俩就好。”
“不过越长歌,我觉得她没什么事,你也不用太着急。”柳青青轻啧一声,人虽不动,眼底却满是跃跃欲试,“把你家师尊交给我。那边的枝枝姑娘?”
搁以前她的性格可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过柳青青近日的确慎重思索了一番越长歌的话,又深受罗芳裘的打击,逐渐试图去当个“看起来没那么坏”的人。
柳青青从桑枝腰间取出一个针包,在里头抽了一根最粗的。
越长歌:“?逆徒你——”
说时迟那时快,那家伙拿火苗随便一烧针尖,摸着柳寻芹的指腹就快准狠地扎了下去。
柳寻芹的手一蜷,浑身颤了颤。
“还不行?”柳青青蹙眉,“再来!”
她又换了另一根手指扎下。
直到第二针时,越长歌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柳寻芹终于睁开了眼,那双颜色稍浅的眼瞳一动不动,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
越长歌终于长松了一口气,她赞许地看向柳青青:“妙手回春啊逆徒。”
柳寻芹微微蹙眉,她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瞧着上头两个血孔。
越长歌头一次直观地发觉逆徒的大用处,这么看这个小东西医术的确不错。她好奇地问:“怎么扎两下就醒了,这个穴位有何讲究之处吗?”
柳青青将银针丢回桑枝手上,她拍了拍手:“我没想着什么穴位,就是感觉柳长老瞧着像积劳已久,又不知为何一时气急攻心,暂时昏迷过去罢了。至于为什么要扎那俩地方……”
“可能是因为十指连心,这里比较疼。”
柳青青歪头道:“能疼醒。你不是想让她醒来吗?”
越长歌额角一抽。
柳寻芹一直在蹙眉盯着自己的指腹,似乎还是觉得有些疼。趁着她初醒还没缓过来力道,越长歌悄悄地递了柳青青一个眼神。
还不走,等着被收拾吗?
柳青青却没有动弹,她看起来和柳长老有话要谈。刚才她在黄钟峰无所事事,看见越长歌突然抱着柳寻芹闯出山门,不由得疑惑,便一路尾随了过来。
如今碰巧地,这个当面说话的机会终于来了。
“柳长老。”
“我现在不是柳家人了。不算是。”
柳青青轻轻笑了笑,神色却逐渐认真起来:“我知道您讨厌我,觉得我的心性配不上当你的弟子,而性格乃天成后养,一时难改。但不管如何,我至少决定以后不要像那个将我丢了的女人一样,也不要像养天宗的人一样……我不能保证自己会是个善良的人,但至少不会再伤害无辜之辈。”
柳寻芹瞥了她一眼,蹙眉问:“你是?”
柳青青一愣。
桑枝:“师尊?”
越长歌一把将柳寻芹的脸庞捧起来,她将其挤得很紧:“看看清楚,我是谁?你……你堂堂一代医仙,该不会真把脑子给磕坏了?”
怀里的少女有些陌生地看着自己,目光凝聚于眼前这张美艳动人的脸,她打量了越长歌半晌,问道:“你又是何人,抱着我做甚?”
坏了,问题大了。
越长歌心里一惊,她转头看向那俩小医修:“这还有得救么?”
柳青青和桑枝面面相觑。
越长歌又问柳寻芹:“你现在可会医术?失忆之法该如何解?”
桑枝将那根银针放平,恭敬而又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师尊。柳寻芹仿佛不认识似的,她有些迟疑地拿了过来,将那根银针握在手心里。
桑枝发愁道:“我们灵素峰不能少了您。”
柳寻芹抬起手,抚上额头一角,那处被磕破了,现在还在渗血。桑枝从怀里掏出药粉来,轻轻抹在她的额头上,看着那道伤痕肉眼可见地消散。
医仙大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药粉:“此物甚是神奇。”
柳青青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寻芹,企图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异常来。
而桑枝已经快哭出来了,“师尊,这……这是您上次自己炼的药啊!”
“不好,这个死女人不认得本座还挺正常的,这人若连丹药都不认得了——危矣。”越长歌眉梢蹙得愈发紧。
“越长歌。”柳青青道:“我知晓一个偏方,你将柳长老竖揽起,上下快速晃动三百下,左右晃动三百下,打着转儿再晃三百下,或可将砸懵了的脑子晃回来。”
桑枝惊道:“这……这……”她从医多年,还从未听说过这种奇妙法门。这位青青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她已经拦不住死马当活马医的越长老了——
只见越长歌一脸焦急,将茫然的柳长老抄起,开始飞快地上下抖落她,柳长老的双眸微微睁大,她青色的衣衫宛若湖面,被迫激荡起点点涟漪。第一个三百下时柳寻芹面色苍白,第二个三百下时柳寻芹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死活,直到第三个三百下的最后一下结束以后,越长歌的手实在颤颤巍巍脱了力气,两人砰地撞在一起,倒了下来。
“师姐姐?你还好吗?”
越长歌用颤抖的手捏住柳寻芹的脸。
在大家期望的目光下——
医仙大人颤抖着捂上嘴,隐忍了一小会儿,然后飞快地扭过头去,半跪在一旁的草地干咳起来。
她干咳了几声,并没吐出什么东西,但仿佛把灵魂也吐走了似的,神色恹恹。
“逆徒。”越长歌不忍道:“……还是换个法子吧。”
柳青青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这偏方是她临时胡诌的。她只是不相信一代医仙能如此简单地失忆而已。越长歌将柳寻芹折腾了那么多下,人在被晃到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往往会卸掉意识的伪装,露出破绽。
她方才仔仔细细看了良久。自己在说出如此离谱的偏方时,柳长老的表情未变,在晃动她的时候,柳长老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柳青青问了越长歌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平日是不是有腰伤?”
“不算伤。偶尔扭着坐久了倒有些疼。”越长歌莫名其妙地答道。
原来如此。柳青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柳长老的确一切如常。
唯有倒地那一下,有一个动作——
柳寻芹护住了越长歌的腰身。只稍微垫了一下,很快又抽手缩了回来。
在摔跤时,人的下意识不该是护住一个陌生人,而是保全自己。就算强行解释成医修的本能,她那个位置最顺手的还是护住她的背脊,而不是向下的腰身。
除非柳寻芹还记得她那可怜师尊的老腰容易催折。
柳青青正这般思忖着,她突然迎上了一道来自于柳寻芹的视线。
柳长老的目光平静,似乎还是不认识她的模样,只不过在与她对视时,那道视线稍微压重了一点。
宛若警告。
柳青青愣了一下,微微笑了笑,当然是在越长歌看不见的地方。其实只要医仙大人没失忆就成,还记住了那番话就成,至于她俩到底在玩什么小情趣——这本身不关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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