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会儿, 说:“你不像是会纠结这些事的人。”
对李云杳敞开心扉能减缓沈霁心中的烦闷,然而有些事情始终还得她一个人消化, 所以她没再往下说。
李云杳也知道估计这事对沈霁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但她其实挺佩服吕念川的, 因为吕念川大概是第一个将阶层的矛盾揭露在沈霁面前,告诉她这个世界之残酷的人。
沈亿陆虽然出身贫寒,但他身处高位多年,立场早已转变;阎舒来历不凡,或许曾经是普通阶层的人, 但她之所以创造这么多财富,目的不也是摆脱过去的阶层?
至于李云杳自己,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起点就等于别人奋斗数十载, 所以哪怕她接触再多贫苦的底层,知道他们的痛苦, 乃至通过读书和畅游那个梦中的世界来开眼、开智, 却也始终没法去感同身受。
所以她们并没有立场去告诉沈霁, 她应该为天下百姓做什么。
世上有许多个像吕念川一样因为父兄犯事就得受到牵连, 籍没为奴的女子, 她们渴望得到拯救, 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某个能帮她们放良, 纳她们为妻妾的男人身上。
仿佛找个不介意她们的过往的好男人就是她们最终的归宿。
吕念川明明也可以像大多数官奴那般,将希望放在沈霁的身上,让沈霁想办法帮她重获自由。这样哪怕只是以妾的名义,她也还能跟沈霁在一起,然后过完在多数人看来美好幸福的后半生。
可她没有这样做,她要用自己的处境,时刻提醒沈霁,后者得到了别人赋予的一切,便该承担起那一份责任。沈霁有能力做更多的事情,目光便不该只局限于眼前的荣华富贵。
吕念川看似温柔地拒绝了沈霁的告白,实则是狠狠地从沈霁的心头剜了一块肉。
乐观无忧的人一朝被迫接纳太多血淋淋的现实,就很容易崩溃。但沈霁没有。
她虽然个性乐观浪漫,但也不是经受不起风浪的菟丝花,相反,她接受现实与反省过错的能力很强,心态调整的速度也不错。
或许这也是吕念川喜欢沈霁的地方。
李云杳对吕念川的认识算是进一步加深,她也对吕念川产生了一丝兴趣,当然,无关情爱。
或许,她也该找个机会去认识一下吕念川?
不过眼下还是先安抚一下沈霁。
想到这里,李云杳歪过脑袋看着沈霁:“难过的话,肩膀借你靠一下?”
沈霁:“……”
靠肩膀就会不难过吗?这是什么奇怪的安慰人的方式?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靠在了李云杳的肩膀上,不过李云杳太瘦了,骨头硌得慌,她嫌弃道:“厨子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吃这么少不长肉,骨头硌得我头疼。”
李云杳想打她:“能安慰你算是看在合作这么久的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过了会儿,李云杳大发慈悲地将大腿借给了她枕着:“难过归难过,期末考可不会因此而延期。”
沈霁爬了起来,盯着李云杳:“你就不能稍微仁慈一点?人人都会有失恋的时候,等你被吴元樊甩了的时候,你哭鼻子我可不会安慰你。”
李云杳扯了扯嘴角,冷笑:“看来还是布置给你的作业太少了。”
沈霁:“……”
李云杳是不是有喜欢折磨别人的癖好?
“吴老三很久没给你来信了吧?是不是知道你背着他嫁人后,他生你的气,然后也甩了你?” 沈霁脑补了一下,瞬间精神。
李云杳眯了眯眼:“怎么,你很想看到我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我是这种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吗?”沈霁瞪她。
“你是。”
沈霁:“……”
她不忿,“我不是!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么缺德的事了?”
“我怎么知道你干过哪些缺德的事?”
意识到李云杳就是故意呛声,沈霁反而懒得再跟她争辩。
吵架归吵架,李云杳提醒了她,期末考试将至,留给她温故知新的时间可不多了,她着实不该在这里悲秋伤春。
兴许是想开了,又或许是将悲伤的情绪压在心底不外露,沈霁接下来就跟平常一样听课、读书、去向李穆请教问题,除了阎舒、田郦,连沈亿陆都没看出她的异常来。
沈霁去李穆那儿上课时,薛吉倒是看出了点什么,等下了课,他便问沈霁:“喂,你怎么了?不对劲啊!”
沈霁瞥他:“我怎么不对劲了?”
薛吉跟沈霁打过赌,骑射比赛输的人得加功课,但是沈霁显然没有想起这事了。要知道之前沈霁可没少坑他,且记性很好,压根就不会忘记这事才对,所以他觉得沈霁不对劲。
薛吉刚想说,转念一想,他提醒沈霁不是自讨苦吃?于是高兴地说:“不知道,可能是我的错觉。”
沈霁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忘了我们之前打赌的事情了吧?”
薛吉:“……”
“事关师弟你的学习,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呢?我这就去跟老师说,让他给你安排功课!”
沈霁坏心眼地往李穆那边跑,薛吉急忙扯住她:“别别别,我们换个惩罚行不行?我请你去南曲怎么样?你很久没去过吕念川那儿了吧,是不是被你们家的那位盯着,不方便出门?我可以以雅集之名带你出来,然后我们去南曲玩,如何?”
沈霁愣了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薛吉觉得她是意动了,十分期待她的答复:“考虑得如何了?”
沈霁的眼睛闪闪发亮:“我在想,怂恿同门荒废学习,耽于享受,老师会如何加重责罚。”
薛吉:“……”
“沈继宗,你还说你没有不对劲?我在为你与吕念川制造幽会的机会哎!你连这样的机会都放弃,你是不是玩、是不是不喜欢吕念川了?”
薛吉本来疑惑沈霁是不是玩腻了吕念川,然而慢慢摸清楚了沈霁脾气的他到底没有说出那么侮辱人的话来。
沈霁眼里的光暗了些,笑容收敛,语气也严肃了些:“我当然喜欢她,但她不是可以被别人用来讨好我的工具。”
“你——”薛吉忍了又忍,才没有大骂她有病。
不过沈霁的不识趣也让他觉得没意思,扭头就走了。他没有回家,而是被汴梁的那群游手好闲的世家子给喊去了玩。
一开始众人提议去南曲,他立马就想到了沈霁的话,烦躁地道:“除了找那群官奴,还有没有别的乐子了?”
“薛衙内这是怎么了?”一个世家子纳闷。
薛吉道:“还不是那沈继宗?!”
他将沈霁拒绝他的美意,还一副说教警告的语气,惹得他十分不爽的事告诉了这群朋友。
那世家子道:“哇,他转性子了?”
薛吉感觉英雄所见略同,道:“你也觉得他怪怪的?”
另一个世家子不以为意:“那沈继宗跟咱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感觉变稳重清介了?”
“有这种感觉。”薛吉颔首,“先前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突然就稳重了,让人怪不适应的。”
有人不屑道:“他装的吧?八成是故意演给官家看的,没看他之前在官家面前装学识渊博,被官家夸奖了吗?”
他这话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同,薛吉倒不这么认为,毕竟他跟沈霁是同门,沈霁是假装在读书,还是认真地读书,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提他做什么?我们去找点乐子吧!”那个看不起沈霁的世家子道。
众人附和,说既然薛吉不想去找官妓,那就去勾栏,里头有表演杂剧、杂技、射弩儿、舞绾的,有说书、讲史、唱耍令、京词的,还有鼓板、队戏、弄影戏等,节目多多,总有能让他们喜欢的乐子。
“没意思,我回去读书了,否则我爹回来了发现我不在读书,肯定又要拿我跟沈继宗那小子对比了。”薛吉兴致恹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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