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欢(13)
“云棠。”
“轻欢和我提起过姐姐呢,姐姐也是南泱尊上的徒弟,一定很厉害。”疏雨一脸崇拜地看云棠,直看得云棠羞得耳朵微红。
“没有……轻欢这孩子不太娴静,平时闹着你了吧?”
“不会啊,轻欢学得很努力,很多时候都不太爱说话的。”
“嗯……你既然是轻欢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云棠有些不敢直视疏雨大胆明澈的目光,有些慌乱,都顾不上旁边睡得和猪一样的轻欢,“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疏雨笑眯眯地看着云棠离开。这个姐姐长相真是温和秀雅,天生给人亲切感,不像轻欢时而蛮不讲理的捣蛋性子。
南泱尊上教出来的徒弟,都很优秀啊。
轻欢趴桌上睡得死沉死沉,全然不知已经错过了和云棠师姐的见面。她小眉毛皱得紧紧的,一阵梦呓般的轻声哼哼,又模糊嗫嚅着不甚清晰的话:“师……师……”
云棠一边出神一边走着,都走到荣枯阁门口了,才发现手里装着衣物杂物的包袱又给拎了回来。
啧,居然忘了把包袱留下。
边子趁恰好从藏书阁回来,看见云棠拎了个包袱站在荣枯阁大门口,好奇问道:“师妹,你这是打算……离家出走?”
“才不是!”云棠飞边子趁一眼,有些懊恼说道,“本来要拿给轻欢的衣物。结果忘了给她。”
边子趁嘿嘿一笑,脸上永远都是那副贱兮兮的表情:“师妹真是好记性。交给我吧,我一会儿刚好要去鸿飞阁一趟。”
“也好。”云棠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你等一等,记得去厨房打包一盒丰盛的吃食也顺便带过去,轻欢在那边瘦了不少。”
“没问题,还有啥要交代的?”
“还有……”云棠思绪一转,不知怎么就也想到了那个极为漂亮的小人,眼睛一眯,“再多带点,给轻欢邻桌的小姑娘一份。”
边子趁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鸿飞阁,一旁的普通弟子见了,一脸惊讶:“子趁师兄,你不是来给低级弟子授课的么?什么东西还要师兄自己带来的?”
边子趁痞痞一笑:“你说呢。带我去轻欢在的舍。”
普通弟子闻言,立刻恭恭敬敬地带着边子趁去找轻欢。暗自想,所以,轻欢真的是被南泱尊上撵出来的吗?为什么荣枯阁的云棠师姐和子趁师兄都挨个往这边跑呢?轻欢看起来,还是很受宠的……
边子趁到的时候,轻欢正和她邻桌的小姑娘聊着什么,他唤道:“轻欢!”
轻欢和疏雨一同回头,轻欢见到边子趁,自然是特别开心地答应:“子趁师兄!”
但边子趁在看见轻欢旁边那小姑娘的脸时,倒抽一口冷气,表情十分扭曲地喝道:“边疏雨!你怎么在这里?!”
边子趁不顾轻欢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一步上前抓起疏雨,拎到外面。
找了个僻静角落,边子趁把疏雨放下来,正要发言诘问,疏雨就先腻着嗓子甜甜唤了一声:“皇兄~~”
“少来,你怎么进北罚的?”边子趁一脸怒气。
“皇兄怎么进的,我就是怎么进的。”疏雨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眨眨。
“你来做什么?父皇他知道么?”
“父皇知道。就是他叫我来催你回去的,皇兄,你上一次回宫探亲还是两年前吧?父皇说你也十八了,该收收心思回宫为国效力了。”
“疏雨,你皮痒了是不是?”边子趁眯眼,撩起袖子,把拳头捏得咯巴咯巴响,“你以为北罚宫与世隔绝么?!一年前父皇就立了大皇兄为太子,哪有时间管我这种闲云野鹤的儿子。还不说实话!”
“好啦,”疏雨吐吐舌头,“是我自己想来。皇宫也太无趣了些。我还是很厉害的吧~我今年才九岁哎,就进鸿飞阁了,比皇兄还要早上一年呢。”
“哼,父皇要是知道他最宝贝的小公主私自跑来北罚宫,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皇兄,你过来,咱们定个协议……”
疏雨踮着脚尖,拉着边子趁的脖子,在他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第13章
边子趁和疏雨窃声商议一番,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过了许久,边子趁黑着个脸离开了。这死丫头,脑袋这么灵光,还用得着自己管她?
疏雨笑着看子趁离开,然后自己也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慢慢走回学堂。
不出所料的,轻欢见她回来第一句就问:“你和子趁师兄认识么?他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疏雨毫不避讳地说:“远房亲戚啊,平时走动不多,所以他不知道我入北罚了,刚刚一看见有点激动而已。”
“你居然是子趁师兄的远亲?”轻欢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世界真小……子趁师兄,出身也应该是名门望族吧……”
坐在不远处的兰泽听见,回头看着轻欢讥讽地笑道:“名门望族?你也太小瞧你那子趁师兄了,怎么你在荣枯阁三年都不知道吗,他可是皇族的人,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什么?”轻欢一愣。
兰泽看着轻欢愣住的表情,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毫不留情地戳中她的痛处:“你现在知道了吧?能够进入北罚宫成为弟子的,要不就是家世显赫,要不就是天赋异禀,不然你以为谁都能轻轻松松进入北罚么?只有你,出身卑微,来历不明,资质平平,你到底怎么有脸继续留在这里的?”
“够了!兰泽,祸从口出,你还是小心些说话吧!”疏雨喝止兰泽那伤人的话,可爱的眼睛此时哪还有平时的天真,赫然散发着皇家天生的威仪。她瞪兰泽一眼,有些担心地看向轻欢。
轻欢一反往常,没有立刻跳起来和兰泽拌嘴,只是目光呆滞地出神。
“轻欢,你怎么了?”疏雨关心问道。
轻欢眉毛皱住,摇摇头:“没有……她说的对……”
“轻欢……”
轻欢喉头一哽,随即带了一点点哭腔:“我没什么的……我只是怕师父……我怕师父不要我……”
她来了鸿飞阁才知道,自己原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某些方面还不如其他人。如果说以前她还能仗着是荣枯阁尊主的徒弟,那么现在她还有什么?
十多天了,师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为什么不来看她?师父真的,真的打算把她永远放在鸿飞阁吗?!
疏雨掏出手帕,帮轻欢擦去眼角溢出的一点眼泪,叹口气。
西南峰下,铸剑池中。
“南泱,你歇歇吧。”容怀不知是第几次来劝南泱了,眉间忧色渐重。
铸剑池石门紧闭,室内热浪滔天,灼热异常,呆久了给人恶心欲呕的感觉。即使外面冰天雪地,容怀还是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高高挽起,哪怕穿的这样少,背后还是湿了一大片汗。
南泱的情形更不必说,容怀好歹在这地方呆过上百年都难以适应,她还是个女子,何曾遭过这样的罪。额角鬓发全部被汗水濡湿,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滴,手里握着的刻刀都不住发颤。
“还有一些就刻好了,今晚就能入炉烘干。”南泱嗓音都有些嘶哑。
容怀端了杯水递给她,无奈道:“你多少天没睡了?一个剑范而已,你和绣花一样,一把剑的样子至于这么认真么?”
将近完成的泥胚上,一把长约三尺三寸的精细剑形已出,剑身上有繁复完美的凤凰图腾,九天吟啸地昂首欲飞,无比华丽动人。
“上一回做剑范,还是小时候在鸿飞阁修习铸剑术时。这么多年没碰过,难免要多花心思,要是交给师兄,这样的剑范怕是两天就做完了。”南泱少有地说了一长段话,神色柔和而认真,只是那清茶一般清润的眼睛红得可怕,浅色瞳仁周围一圈血丝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