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的忧郁(40)

　　开门的时候看到师傅在楼梯口那里拍身上的雪花，秦弋带着歉意请他进门，还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不好意思啊师傅，这么大雪还让你过来一趟。”
　　师傅手里捧着纸杯，被室内的暖气吹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咧嘴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这是哪里的暖气坏了？”
　　秦弋打开唐逑卧室的门，他送唐逑去了学校后，回来就进去收拾了一下，把唐逑的东西都放进了柜子里。
　　修暖气片需要点时间，师傅蹲在地板上，一面熟练地转动着手里的工具，一面跟站在旁边帮忙的秦弋聊天。
　　“我看这间房不像是您住的啊，是您孩子的卧室吗？”
　　秦弋摇头:“不是，我还没有结婚呢，住这里的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在大学那里读书。”
　　师傅:“那您跟您朋友关系一定不错。”
　　秦弋笑笑没有回答，这其中关系实在太复杂了。
　　师傅把新的暖气片换上，拍拍手站起来，说道:“好勒，这下可以用了。”
　　秦弋把手放过去感受了一下，说:“麻烦师傅了。”
　　付了钱，秦弋拿着钥匙，送师傅下楼。
　　师傅的三轮车就停在楼道口对面，秦弋帮忙把东西放上去，师傅笑着说:“哎，麻烦您跟着下来一趟了。”
　　秦弋站到路边，让师傅调车头，目送着师傅的车子消失。
　　他习惯性地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准备开车去买菜，他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长款羽绒服的身影一深一浅地跑过来。
　　秦弋停顿了一下，等那个身影近了一点，果然是唐逑。
　　他喊了声球球，可是唐逑像没有听到一样，只顾着低头往前跑。
　　秦弋怕他摔跤，几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去拉唐逑的手臂。
　　唐逑一时不觉，跟秦弋撞了个满怀。
　　秦弋拉着他，退两步，看着他问:“怎么了球球，不是还没下课吗？忘记拿书了？”
　　唐逑低着头，因为在冰天雪地里跑得太吃力，呼吸用力得都能看到他上半身的起伏。
　　许久，他才抬起头，秦弋才看到他的眼睛跟冻僵的鼻头一样红。
　　秦弋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唐逑喘着说:“秦哥，姐姐她要跟别人结婚了。”
　　声音颤抖中带着不明显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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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秦弋见他不停地吸着鼻子, 眼泪和鼻涕一起流, 外面的气温零下十几度，秦弋怕他被冻到脸，拉着他就往回走。
　　“怎么办, 姐姐她要跟别人结婚了。”搭电梯的时候唐逑一个劲地重复着这句话。
　　秦弋拿着钥匙开了门，把唐逑带进屋子里, 从鞋柜上的纸盒抽出两张纸，帮他擦眼泪鼻涕。
　　“好了, 不哭了，姐姐要结婚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唐逑猛地抬头，连哭都忘记了, 问他:“秦哥你是不是知道姐姐她要结婚了？”
　　秦弋无奈道:“昨晚听以前的朋友说她怀孕了, 但是没说她什么时候结婚。”
　　唐逑想起昨晚他还因为房间没有暖气，跟秦弋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早上起床的时候他还因为秦弋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感动, 但是现在, 他跟秦弋还能用什么来关系呢？
　　他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梦里，现在梦快醒了, 他将一无所有。或者唐韵要结婚这件事其实是梦境里发生的，他应该醒过来，醒过来之后一切还如常，他还能继续幻想秦弋和唐韵之间的可能。
　　冰冷的手脚在屋子的暖气里苏醒，让唐逑感觉到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不告诉我？”唐逑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弋问。
　　秦弋叹气:“就是怕你现在这幅样子, 所以才没打算突然告诉你，没想到你姐姐那么直接。”
　　唐逑看着秦弋，想到这个对他好的男人已经跟他彻底没有了关系，就一阵绝望，难过。他以前构想的生活，即使还是海市蜃楼，但总能安慰自己，会有到达的那么一天，可是现在非但没有找到充满幸福的城堡，连光影都碎裂了，烟消云散。
　　他半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以后的某一天，他在h市的某条街道遇到秦弋，跟他视而不见地擦肩而过。或者说，看到秦弋牵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幸福地笑着，那他应该以什么身份去跟秦弋打招呼呢？
　　为什么，事情就不能如他所想的那样简单呢？
　　他想到那天，他在教室里等待着下课，他考试破天荒得了年级前百名的成绩，在他所读的那所市重点高中来说进步很大了。
　　父母为了奖励他，跟他约好下午放学来接他一起去肯德基庆祝，他满心欢喜地等着下课。
　　然而等来的不是父母，而是一个噩耗，唐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傍晚的火烧云是那么触目惊心，他跟着老师赶去医院，整个人都是木然的，脑子里比医院的白色还要空白。
　　秦弋察觉到唐逑的异常，唐逑就站在他面前看着自己，但他却觉得唐逑的双眼透过了自己，不知道看着哪里。
　　他双手搭上唐逑单薄的肩膀，摇了摇他的身体，喊着他的名字。
　　“球球？球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唐逑抬起手，用力地抹掉眼角的水汽，他看着秦弋，小心翼翼地问道:“秦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秦弋帮着他擦掉眼泪，疑惑地反问:“什么怎么办？”
　　唐逑觉得自己哭出来挺丢脸的，但是一想到以后姐姐嫁去了别人家，他在千里之外的城市孤零零地读书，回到家也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就忍不住想哭。
　　他从来就不是个很坚强的男孩子，虽然整天说着要保护姐姐，实际上却是害怕跟姐姐分开，他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他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无依无靠，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是比刚上大学时还要孤独的绝望吧。
　　秦弋擦了又擦，手指头都是唐逑的眼泪，这个才到他前胸的孩子好像有无尽的悲伤一样，眼泪哗啦啦地流。
　　他拍拍唐逑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后背，耐心地哄道:“好了球球，不要哭了，姐姐告诉你她要结婚了，是为了让你也感受到她的喜悦，为她而高兴，不是为了把你弄哭的。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难过，不然她会不放心你的，你想想，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宝宝，要是她因为担心你而吃不好睡不好，小宝宝该怎么办？”
　　唐逑一时只顾得自己难受，想都没想一句自私的话就脱口而出:“那我又该怎么办？她都没有跟我商量过。”
　　说完他就后悔了，明明自己都懂得是自己拖累了唐韵，为什么现在唐韵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他反而还要抱怨唐韵不跟他报备，他有资格吗？
　　唐逑悻悻然地闭上嘴巴，懊恼地看向别处，小声地辩解:“她都没有跟我说过她有男朋友了，我也没有见过她男朋友，要是她男朋友对她不好，该怎么办？为什么她不喜欢你，你这么好，她跟你在一起，我就一定会放心的。”
　　秦弋拉着他到沙发上坐好，慢慢地开导他:“既然是她自己决定的事，就算告诉你了，你会因为自己不喜欢而要求她放弃吗？你看，当初你知道我喜欢她，你都能义无反顾地撮合我跟她，还是在她没有表态的情况下，现在她喜欢上一个同样喜欢她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支持她呢？”
　　唐逑皱着脸，他想说这不一样，支持你是因为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知道你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能给姐姐幸福。可是转念一想，相处的这段时间是他跟秦弋的，与唐韵无关，他也不能代表唐韵评价秦弋。
　　他一脸的纠结，无从反驳。
　　最后他小声地说:“我觉得好难过啊，以后我回家，是不是就没有家了。”
　　秦弋笑着点点他的鼻子，说:“怎么会呢，就算你姐姐嫁给了别人，也抹不去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而且以后你也会长大，然后遇到另一个愿意跟你组成家庭的女孩子，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唐逑看着他问:“那你呢？”
　　秦弋被他反问得措手不及，在别人的问题上，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能有条有理地说服别人，但是到了自己，说给别人的那些话，放到自己身上能轻易接受吗？
　　唐韵结婚了，那他呢？一直以来用唐韵作为借口逃避所谓的相亲联姻，但这个借口总不能用一辈子，而失去这个借口的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得过且过，拒绝去接受别人吧？
　　三十岁的秦弋一阵茫然。
　　唐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秦弋的表情，见秦弋沉默，便以为是自己多管闲事了，想起从现在开始他们俩就没有了羁绊，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姐姐的话，自己到外面租房子，这样就不会跟秦弋有太多的牵扯，到这个地步也不会这么难过。
　　姐姐果然还是为他好的，而他一直自以为是，觉得姐姐不懂得珍惜秦弋这样的男人。
　　客厅里一时安静，连大毛都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感染得不敢乱动了。
　　唐逑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跟秦弋说:“秦哥，我再跟我姐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搬出去吧。”
　　秦弋被这句话拉回注意力，他几乎是马上问道:“为什么要搬出去？”
　　唐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应道:“因为姐姐要结婚了，我总不能再麻烦你。”
　　秦弋笑了一下，突然把大手放到他头顶，揉了揉。
　　“你在乱想什么，她结婚跟你住不住在我这里有什么关联吗？”
　　唐逑很认真地想了想，他的脑子太乱了，愣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最后干巴巴地说:“因为你喜欢她，但是她结婚了。”
　　秦弋真是要被他这副傻模样给气笑了，他问唐逑:“你还记得，当初让你来我这边住时，我跟你的那些话吗？”
　　唐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秦弋:“我记得我说的是，我们俩住在一起，就要像家人一样相互照应，家人，会因为其他人的事情而分开吗？”
　　唐逑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秦弋双手一摊，说道:“这不就行了么，我们俩住在一起，跟我喜不喜欢你姐姐没有关系，我是觉得跟你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很充实，有家的感觉，才让你跟我一起住的。”
　　唐逑纠结道:“可是我、我觉得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