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15岁之前,江叙白对于长大要做的事儿有很具体而标准的答案,他要当老板,帮他爸爸打理公司,替他爷爷壮大公司。
在15岁之后,江叙白要做的事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活着。
一个好像很简单,又好像很困难的事儿,有宏大的目标,也有广泛的天地,可实施起来,每一步都是虚无缥缈,踩不到实地,让人清醒着迷失,又在迷失中清醒。
他这一生,大多事情都没有意义。
恋人大抵属于这其中的一项,贴上期望的标签和要求,也不能够给他指一条明确的路。
所以江叙白没想过,可他现在必须给个答案,于是江叙白在短暂地思考之后,告诉商砚:“花心一点吧,大家都玩玩不要太当真。”
商砚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投出些许不满,江叙白抬了抬下巴,很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怎么了?又要说我撒谎?那你说,你期望的恋人,是什么样的?”
商砚没回答,只是忽然将手伸到他手边,展开掌心,避免滚烫的烟灰落在江叙白的手背上,灰烬上火星明灭一闪,熄灭在他手心。
江叙白的心跳停了一秒,某一个瞬间,他好像看见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路的尽头站着他所期望的爱人。
“我希望他能爱我。”商砚在这个时候开口。
“爱我的正常,也爱我的不正常,他给我忠诚,我也会给他忠诚,我们相爱,也相伴。”
他说话时的口吻情绪很淡,低沉的嗓音像刚刚起调的大提琴音,平缓而镇定地娓娓道来,可你被他那双眼睛注视时,就会知道,在不远的将来,这琴音的回响会震颤人心,余韵不停。
稀薄火光仍在缓慢蚕食烟草,苦涩的烟味扩散进鼻息,江叙白心口有些发堵,只好任由那种迷失感重新将他包裹,收敛一切动容与不安。
他垂下眼睛,从商砚手里拿回了几乎燃尽的烟,轻笑叹息:“看来我要输了啊,早知道换个更难的问题了。”说着又抬了眼尾,咬着烟嘴问:“你要我答应你的事儿,是配合你治疗?”
商砚看着他,瞳孔里闪过些许微光,他没回答江叙白的问题,而是问他:“困了吗?”
“还行,有一点吧。”江叙白说。
商砚应了一声,抬手从他嘴边将烟嘴拿了下来。指背擦过时,拨弄了一下江叙白柔软的嘴唇。
江叙白愣住了。
商砚没什么表情地捏着烟嘴,咬在自己嘴边,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
火光彻底熄灭,问答游戏结束。
“是我输了。”商砚偏过头,冲江叙白弯了下嘴角,“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包括——”
“不再打扰你。”
有海浪打来,船体微微摇晃,江叙白的心脏也跟摇晃,团云似的郁堵不仅没能消散,反而又腾起几分歉疚,以及后悔。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要踏上那条路,往前走一走。
【作者有话说】
啧啧,小商,以退为进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第55章
毫无疑问,经过这一番谈话,江叙白对商砚的病信了那么几分,也明白当初在山神庙,商砚所说的被欲望掌控,并不单指那杯酒。
而是这个病。
江叙白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他回想起梦里那段记忆,商砚坐在那里,衣袍敞开,面无表情地自给自足。
其实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青春期的江叙白也不是没自己弄过,因此撞破之后他这么安慰自己,当做没发生,没看见,见面也闭口不谈。
可商砚显然是尬住了,一整天都若有似无地回避江叙白的视线,虽然也正常说话,但显然是避免了任何肢体接触。
这让江叙白心里有些愧疚,毕竟是他没敲门,一直到晚上要下船之前,他在齐闲的诱惑下喝了点酒,借着酒劲儿主动和商砚道了歉。
商砚说:“没事。”然后他又略带讥讽地笑了一声,“让你看见这么一副恶心的画面,是我不好,你赶紧给忘了吧。”
江叙白闻言一怔,然后蹙眉:“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
商砚笑了笑,没讲话,捏着酒杯喝了口酒。
江叙白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感觉到商砚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挠了挠脑袋,凑过来说:“这有什么恶心的,男人不都这样吗?”
商砚微微侧眸看过来,心说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弟弟懂什么。
江叙白神色却很认真,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赧。漂亮的,像小狗一样的眼睛,瞟着商砚,磕磕绊绊地说:“我没觉得恶心,我觉得你,啧,还有点性感。”
“性感?”商砚觉得稀奇。
“嗯。”江叙白咬着酒杯,小声说,“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性感,我没觉得恶心,不恶心的。”
海上起了风,海浪打过来,船身猛地摇晃,商砚的心脏也跟着荡了一瞬。
悬空,又落下。
商砚安静地看着江叙白,看他那双眼睛睫轻轻颤抖,看他眼下那颗泪痣在阴影中,若隐若隐。
很神奇的,被一个弟弟安慰到了。
他摸了摸江叙白的脑袋,笑着说:“好好学学语文吧。”
江叙白:“……”
他不服地嘁了一声,说:“不劳你操心,我可是学霸。”
商砚闻言笑起来,神情放松,动作自然地在他脑袋上抓了一把。
“嗯,学霸。”
虽然商砚好像没太信江叙白是学霸,不过这事儿总归是过去了,后来他俩还一块喝酒。
江叙白不出意外地喝多了,回去的路上,一蹦一跳,商砚就跟在后面看着,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江叙白不蹦不跳了,只是夸张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缓慢走,表情凝重,也不讲话。
商砚问他:“怎么了?”
江叙白朝他嘘了一声,说:“我在玩不踩黄砖会死掉的游戏。”
商砚听得一脑门问号,低头看他脚下,才发觉两人脚下的石子路分了条纹格,每隔两三块就会有重复红黄蓝色块。
江叙白自创的游戏,就是跳过红蓝色,只走黄色石板。
这是真醉了。
商砚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看着继续走,刚一迈脚,江叙白扭过头说:“那是红色。”商砚只好往前挪,踩着黄砖。
然后江叙白满意地点头,说:“恭喜你,获得十分健康值!”
商砚觉得他这小孩儿实在可爱,笑着说了声:“谢谢。”
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踩着黄砖往前走,进过一处转角时,色块分布发生了错位,黄色砖块间隔有四块,纵使商砚腿长一百一十公分也有些难度。
江叙白站那不动了,商砚看戏似的盯着他,刚要开口,就见江叙白直接半蹲,起跳,一个立定跳远跳了过去,完了还得意地回头,冲商砚挑眉,好像在说,看你怎么过。
商砚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江叙白嘿嘿笑起来,商砚不禁莞尔,刚要走过去,江叙白忽然又调转脚步走回来上商砚面前。
“怎么了?游戏结束了?”商砚好奇问他。
江叙白无奈似的说:“嗐,我人美心善,我来帮你。”
商砚还没想明白他帮自己什么,江叙白忽然半蹲下身,双臂环绕抱住了商砚的大腿,用力往上一提,就这么直接将商砚抱了起来。
商砚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江叙白的肩膀:“干什么?”
这会儿江叙白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身高已然有了成人体格,抱起商砚有些吃力,却也还算稳当。
“嘘,我在救你的命。”他说,“千万别动。”
于是商砚抑制住了突然与旁人亲密接触的不适应,不敢再动,也明白过来江叙白说的帮他是帮他什么。
他薄唇紧抿,沉默地垂眸看着江叙白憋着劲儿给他抱起来,跨过那些代表着不幸运的阻碍,让他在代表着幸运的地方成功着陆。
“你有点重,不过还行。”江叙白酒劲儿上来本就有点晕,这么一闹就更晕了,脑袋抵在商砚胸口,长长地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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