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有一次好奇,问他俩:“你们不能吵个架给我看看吗?”
“你要不想待就出去。”韩方驰说。
“我想看看你俩吵架啥样的。”肖遥说。
“下次吵架我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看。”何乐知笑着说。
肖遥说:“那你别忘了。”
他俩根本吵不起来,小时候除了因为何乐知学习态度不端正以外都生不起气,现在也没那么多醋让韩方驰吃,就更没理由了。
年前这些朋友聚了一次,何乐知在外面玩水还没回来,韩方驰加班,也没去。
肖遥带着女朋友去了,周沐尧也在。这次人去得挺全,包括常年在外地的几个也都回来了,有的已经三年多没见过了。
有两个不算是他们这一圈里的人,但是跟外地回来的那几个关系不错,所以也跟着一起。
都久不见了,免不了寒暄。偶尔点到为止地提到韩方驰跟何乐知,因为周沐尧在,所以也不多提。那几个不常回来的上次见面何乐知还跟周沐尧是一对呢,现在这三个好兄弟关系都变成这样了,上哪预料去。
他俩跟周沐尧一直没再有过联系,肖遥倒是两头都能见着,偶尔聊起来,说小黑应该是放下了,他从来不跟别人提这事。
当初他刚跟何乐知失恋的时候还总念叨放不下,等到韩方驰跟何乐知在一起了,都觉得他会闹,他在外面却一句不提,好话坏话都没说过。
肖遥知道周沐尧去韩方驰家闹过一场,具体怎么回事、都说了什么,他不清楚,也没多问。
有一次肖遥跟他俩说,小黑这次至少在外面还挺体面的,比他以为的强。
肖遥随口问他俩对小黑是什么想法,以后还来往不。
何乐知摇头说:“我肯定不。”
“你呢?”肖遥问韩方驰。
“我无所谓,”韩方驰说,“家里聚会能碰上。”
要说他俩对周沐尧是什么想法,其实就是没想法,过去的事了平时根本想不起来。
说恨绝对谈不上,也没什么恨的。
周沐尧气极之下用来刺韩方驰的,是他们仨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他其实能说出很多让这对情侣隔阂更深的话,让他们俩都难堪,两个人再大度也能在心里留下点刻痕,但周沐尧即使失去理智无理取闹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说那些。
反而他说的那句才是个空架子,影响不了韩方驰五分钟,不用想都知道怎么回事。
而且周沐尧跟何乐知在一起那八年里,他明知道何乐知也清楚韩方驰的秘密,可他还是提都没提过,就当不知道。哪怕过后关系掰了也没在外人面前拿这事说过任何一句,怎么闹也都是只在他们仨之间。
所以韩方驰的确无所谓,只是何乐知不能原谅那句“孤儿”。但不管怎么样,前前后后这些事发生过,想像以前那样做兄弟是不可能了。
酒过三巡,开始有人忍不住提起韩方驰来。
韩方驰跟何乐知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关系近的这些早不当回事了,平时也不提。就不熟的那两个嘴欠,总想往这上面聊,被岔过去两次,又提了起来。
“我还是纳闷儿,方驰怎么想的啊?”其中一个喝了酒,语气欠兮兮的,从前就是因为他烦人所以都不带他玩。
“好好的干吗去搞同性.恋啊,就算真搞,外面男的那么多,还非得在兄弟堆儿里搞?”
“——哎行了。”
“——你管呢?”
“——你有完没完了?”
这人话音一落,有三个人同时张嘴。
分别是欢阳、肖遥和周沐尧,其他人也有要张嘴的,只是还没出声。
问有完没完的是周沐尧,他冷着脸问:“跟你有关系吗?”
“你知不知道好赖啊?”那人见周沐尧竟然不乐意了,也挺意外,“我向着你说话你听不出来?”
周沐尧直接问他:“我用你向着我,你谁啊?咱俩熟吗?”
周沐尧一点面子没留,这人也有点挂不住脸,跟周沐尧呛了两句。
“你们要没什么聊的就讲点黄段子,别人同不同性.恋的反正看不上你。”周沐尧站起来说,说完抓着外套开门走了。
肖遥女朋友都看愣了,她见过韩方驰跟何乐知好几次了,也见过周沐尧,但是还没听说过他们之前的事,这会儿愣愣地小声问肖遥:“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肖遥先回答她,之后抓着她手也站了起来。
“那我也走了,以后要是聊方驰乐知的事儿背着点儿我,别当我面,我这嘴也不太压得住。”肖遥拎着自己和女朋友的衣服,还没忘了拎上女朋友的包,手上罗里吧嗦挂着一堆东西,嘴上说,“没开玩笑,我真听不了,我们仨高中就好,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说完一手牵着女朋友,一手堆满东西地开门出去了。
“啊啊好酷,爱了!”女朋友激动得不行,在电梯里直跺脚,“帅的帅的,我刚才听着都想回两句,他那么烦人呢。”
肖遥装起来了,手揣着兜抬抬下巴,“从小就烦人,所以都不跟他玩。”
女朋友笑着两只手搓搓他的脸,说:“形象一下子高大无比。”
肖遥说:“等乐知回来咱得去他们家蹭饭,我必须得从他俩那儿要着人情。”
“就是!”女朋友跟他一起出了电梯,说,“你是不没吃饱啊?咱俩撸串儿去?”
“走。”肖遥拉着她快走两步,“还饿呢。”
这顿饭被周沐尧和肖遥这么一带头,后面欢阳他们几个关系近的也都走了,一顿饭吃稀碎。
等何乐知玩水回来都快过年了,肖遥没机会来蹭饭,何乐知年终抽奖抽着个游戏机,送给肖遥当新年礼物了,把这顿饭给抵消了。
他俩平时体质都好,很少感冒,今冬流感肆虐,连他俩也没能幸免。
年前何乐知从外面回来就带着病毒回来的,晚上一到家就开始低烧,第二天咳了一天,在家裹着厚毯子擤鼻涕。
韩方驰一下班先给他测体温,说他三十多了出门玩水给自己冻着了。
“不是玩水玩的。”何乐知鼻子不通,堵得瓮声瓮气的。
韩方驰从身后裹着他,问他:“还冷吗?”
“现在不冷。”何乐知说。
等到何乐知感冒快好了,韩方驰开始来势汹汹地发烧。
何乐知最初是觉得他手心热,等反应过来摸摸他额头和脖子,才惊觉是发烧了。
何乐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去给他找退烧药。
体温飙到三十九度,何乐知用毛巾浸了温水,给他擦脖子、肘窝和额头。韩方驰烧得不舒服,皮肤温度高,毛巾一凉了会不自觉地皱眉。
何乐知小声哄着给他擦,自己在旁边还得时不时擤下鼻涕,俩人看着都挺狼狈的。
后半夜烧退下去了,韩方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何乐知正盘腿坐在旁边。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颜色昏黄暗淡,何乐知正长久地看着他。
高中看星星那夜之后,韩方驰也在半夜烧得几乎人事不知,何乐知转转悠悠地照顾了他半宿。
恍惚间,眼前的何乐知和那时的何乐知仿佛重叠了。
现在他睡的是他们的卧室,而不是当初何乐知的小房间,床也不再是当初何乐知的单人小床。
可身边的人却没有变,他依然眉目温和善良,视线恒久又坚定。
“难受吗?”何乐知摸摸他额头,又摸摸他的脸,轻声问。
韩方驰沉默地看着他,既看着当下自己的爱人,也遥远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乐知我冷。”韩方驰低声说。
何乐知揪心起来,现在不烧了,不知道应该先给他盖会儿被还是接着给他降温。
韩方驰又说了一次:“乐知我冷。”
“我知道我知道。”何乐知俯下.身来,跟他贴着额头,抱着他说,“急死我了。”
韩方驰闭上眼睛,在这一瞬间,他的所有情绪再一次被接住,稳稳地归了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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