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知的亲吻被拒绝过后,他没有跟韩方驰解释它与别的无关,因为确实没办法区分那么清楚。
无论是因为佐证了自己的心,还是因为不想让韩方驰不痛快,总归都跟周沐尧挂着点关系。
这让何乐知沉默地垂下视线,什么也没说。
跟前男友那点事,这八年是怎么谈的、怎么个过程,对方一清二楚,它没有一点隐藏空间。
这是韩方驰第一次表达出他在意,尽管在意的似乎并不是从前,可这依然让人无从解释。
何乐知回来以后他们俩这亲密度还不如回来之前了。
何乐知周四晚上回了何其家,回来得晚,没去韩方驰那儿,直接回去睡觉了。
韩方驰也没过来,他们俩甚至电话都没打,消息发得也不多。
原定的周五回来,何乐知熬了几个大夜赶出来的提前两天,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最终赶出来一个被搅和得稀烂的周三,一个几乎没联系的周四。
周五上午,何乐知抱着胳膊坐在自己工位,越想越不甘心。
领导敲敲玻璃门,走进来,往他桌上放了一沓餐券。
何乐知还在沉浸式思考,动作都没换,只说:“谢谢领导。”
“明天……”领导刚起个话头。
“明天给我安排活儿我就辞职。”何乐知说。
领导拿起桌上餐券往他头上用力敲了下,“辞吧,快辞,辞职信给我,我现在就给你批。”
何乐知笑着说:“下周小何肯定好好干活儿,当牛做马。”
领导瞪他一眼,气哼哼地问:“明天打算怎么过啊?”
“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过呢。”何乐知悲观地说,“不跟我说话。”
领导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这些年你这家庭地位就不咋地。”
何乐知先是闷不吭声在那儿坐着,过会儿还是抬起头说:“领导,现在这个我新换的,跟从前没关系,别老放一起说。”
“意思是现在地位行了?”领导问。
何乐知想想一上午还没收到回复的消息,坐那儿说:“也就还行。”
领导看起来有点想八卦,但是何工今天心情一般,于是领导只说:“好好处。”
领导出去了,何乐知心想这还没处上呢。
聊天框里早上发的消息都还没回,何乐知又发了条:周末时间还给我吗?
后面又补发了个[悲伤/]。
韩方驰午休时间才回:给。
何乐知问:那晚上一起吃饭吗?
韩方驰:不,有事儿。
何乐知:几点回来?
韩方驰:不知道。
何乐知下午先回了自己家,韩方驰午休发完消息就没动静了,下班了也没打电话。
何乐知出去跑了个步,还在韩方驰那边楼下跑了几圈,一直不见开灯。
晚上九点,韩方驰还不回来,何乐知给他发了消息,让回来直接去他那儿。
韩方驰直到十点都没回。
何乐知坐阳台那儿,给自己泡了壶茶喝。这么晚了不应该喝茶,但是今天韩方驰不回来他不能睡觉,喝着等吧。
何乐知看着没有一条消息的手机,不知道韩方驰是干什么去了。
韩方驰干什么去了?
他只是在前天晚上开始突然不满足于一个没有道理做什么的身份。
他当时想把周沐尧和肖遥都踢出去,但是没个立场。何乐知出差二十天回来让他们俩都抱一遍,他俩想抱就伸手,到了他这儿每次还得问,还得讲规矩。
这让韩方驰在那一刻突然耐心告罄,不想等了。
医院有事,韩方驰晚下班一个多小时,从医院出来本来就快天黑了。
他开车先回了他爸妈家。
他提前没打电话,家里不知道他要回来,他开门时老韩和庞女士正在吃饭,韩知遥上学了没在家。
韩方驰跟着吃了碗饭,吃完把碗刷了,出来泡了壶茶,坐下跟他们聊了半小时。
韩方驰先是道歉,接着开门见山地说:“爸,妈,我以后可能不会结婚。”
他越长大越没法把“爸”“妈”自然地叫出口,不是因为别的,老韩还好些,庞女士实在年轻,尤其是在韩方驰知道她比身份证上的年龄还要年轻三岁。
他们实际上只有二十岁的年龄差,也没比韩方驰跟韩知遥之间多几岁。跟别人说话时可以顺畅地说“我爸”“我妈”,但是真正面对庞女士的时候越来越叫不出口。
此刻他看着这两个长辈,和他们说:“我要谈恋爱了,跟男的。”
这是一个从小听话、优秀的儿子,在这个家里说过的最放肆的话。
它必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让你们失望了。”韩方驰看着他们说,“对不起,爸,妈。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只要我能做到。”
庞女士错愕、不解地看着他。
韩方驰从小聪明懂事,长大后成熟稳重,一直是个让人骄傲的儿子。
庞女士颤着声问:“你们是都疯了吗?”
她落下眼泪,问韩方驰:“是我疯了还是你们都疯了?”
韩方驰抽了张纸递过去,说:“对不起,妈。”
“你是挺让人失望的。”老韩在一边说。
那天韩方驰离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老韩说的。老韩坐在那儿,抬眼看着他,“当初我就说来路不明的孩子不能养,什么好人能把孩子扔了。谁知道基因有没有问题,你看养出了个什么来。”
韩方驰手指不明显地一颤,缓了几秒站起来,朝他们深深地俯身,说:“谢谢爸,谢谢妈。”
韩方驰说完离开了家。
从家出来后,韩方驰又给周沐尧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周沐尧刚回他自己的住处,韩方驰说过去找他他还很高兴。
当晚韩方驰看到了第二份眼泪。
周沐尧从震惊、愤怒到痛苦,他的情绪表现得非常直观。
这是韩方驰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弟弟,因为家里两个都是妹妹,而且年龄差得多,因此在成长过程里,因为相处没有隔阂,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彼此对亲情、对兄弟的理解。
周沐尧的痛苦都是真实的,他能接受何乐知谈恋爱,但是不能接受何乐知跟韩方驰谈恋爱。
那是一种不被爱的、被背叛的感觉。
“你考虑过我吗?”周沐尧红着眼睛问韩方驰。
韩方驰没跟他撒谎,诚实地说:“没有。”
周沐尧抹了下眼睛,说:“你好样的,韩方驰,哥。”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把这一年来的一切都顺了起来,说:“我说呢,你从来没帮过我,怪不得呢。”
周沐尧握着拳头但是无处可落,只恨恨地盯着韩方驰,深深的被背刺的感觉快把他击穿了。
“你他妈就是心里有鬼,你早就等着我跟他分了。”
韩方驰摇头,说:“你跟他的事跟我无关。”
接着说:“我跟他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周沐尧声都哑了,点点头说:“你真是绝了,韩方驰。”
“我对你没有亏欠,所以我不跟你说对不起。”韩方驰站在他身前,说,“但我还是先跟你说一声,在我跟他在一起之前。”
“以后咱们也别再他妈兄不兄弟了,老死不相往来吧。”周沐尧看着他说。
“看你。”韩方驰说。
韩方驰从周沐尧那儿下楼时给何乐知回了条消息,说:要回去了。
何乐知说:在家等你。
方驰:嗯。
乐知:慢点开车,不急。
方驰:好。
韩方驰城南城北跑了两趟,今晚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高架上。路灯没有尽头地指向远方,韩方驰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开,家里有人在等他。
车停回车位,韩方驰再一次走过两个小区之间这几百米距离。
何乐知听见门响,站起来去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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