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件事到底也是因祸得福了,还好他连带着把那些误食的药也吐了出来。”
陆霄这时候看着苏执聿,明明方时恩已经病恹恹地躺在这了,他还是一副没什么情绪的冰冷嘴脸,让他感觉苏执聿这个哥哥其实也做得很不合格。
“时恩总是一副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你平时应该多关心关心他啊,你不能只给钱了事啊……”
陆霄又说:“对了,听说因为上次去网吧打游戏的事情你扣了他一半的生活费,唉,其实这也不怪他,是我非要拉他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苏执聿望着病床上躺着的方时恩,方时恩脸色苍白,原本那勾人的嫣红嘴唇也失了血色,眼下青黑一片,盖着医院的被子,被子下完全看不到起伏,露出来的一截肩头,单薄的紧。
他手放在身侧,上面扎着针,手指头上确实贴着一个创可贴,白皙的手被泛着不健康的青白。
整个人像是奄奄一息,散发着非常微弱的生命力。
苏执聿望着这样的方时恩,像是对这样发生在方时恩身上的一瞬间的枯萎,感到极度的陌生和困惑。
这时候一直站在自己旁边不断干扰自己的陆霄终于有一句话落入了苏执聿的耳中。
苏执聿的视线从床上的方时恩身上收回,落到了这位聒噪的同学身上。
与陆霄打过两次照面,但是记性很好的苏执聿并不记得他的名字,陆霄在他这里也不过是类似于他家里养的“小白狗”的同伴“小黄狗”这样的定位。
从他进门开始小黄狗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对着他“汪汪汪”。
苏执聿终于开口,他看着陆霄,脸上神色很冷:“所以就是因为你把游戏机偷偷塞进他书包,然后上个周又带他去网吧,这次还给他吃坏东西?”
话音落下,小黄狗终于停止了“汪”。
苏执聿像是懒得与陆霄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多说,不再给他多余的眼神,最后落下一句:“我已经来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小黄狗开前受伤又悲愤的又唔嗷了句什么,苏执聿也没在听。
在陆霄离开后,苏执聿去询问了医生方时恩的状况。
方时恩的病情并无什么大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安眠药也吐了出来,人有点儿脱水,加上低血糖症状严重,才会晕倒。
在医院输完液,等睡醒就可以出院回家。
苏执聿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了摸方时恩的手,感觉到冰凉,把他的手用被子盖住,
然后顺手摸走了他身旁的手机。
苏执聿查方时恩的账单,发现他在上个周的周二往游戏里充值了五百元后,第二天又一笔二百元的交易没有成功。
这个时候说明他账户里的余额已经不足够支付起这笔交易。
他退出账单页面,毫无心理负担地查他的聊天记录,发现上周三,方时恩与小黄狗进行过一笔高达一百元的交易转账。
然而这一百元也只够方时恩花两天。
也根本不够方时恩挺过十月最后一个周。
苏执聿这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方时恩早就花光了钱,但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求自己的帮助。
可能是他实在是被苏执聿拒绝过太多次,可能是因为怕又迎来一顿训斥,总之他没有找苏执聿,而是找陆霄借了一百元。
已经到了月底,陆霄这种家境普通的男生,手里生活费也所剩无几,能借给方时恩一百块可能已经很不容易。
苏执聿一路顺着方时恩的消息对话框往下滑,看到自己的备注被改为了简单的“苏执聿”,并且被取消了置顶。
手指一顿后,苏执聿继续往下滑动,看到了方时恩和程诗悦的对话框。
程诗悦离世前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信息后面,是时隔一个月后方时恩的回复。
他说“姐姐,我有好好陪苏先生。”
八月二十一日。
“姐姐我和苏先生结婚啦,给你看他给我买的大钻戒(图片)”
“他还带我坐飞机。”
“除了姐姐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不愧是姐姐为我选的人”
之后从结婚前后的日期到九月份,两人对话框里出现空白。
九月十七日,方时恩再次发送了一条“姐姐,你都没有教我遇见不喜欢自己的客人应该怎么做,你之前也像我这样辛苦和难过吗?”
已经和苏执聿结婚登记过,因为被苏执聿错怪打了手心,他在程诗悦这里开始称呼自己为“客人”。
九月二十日。
“姐姐,原来我什么也没有(大哭)”
九月二十二日
“对不起,姐姐,我很想你,求求你来梦里看看我。”
“很想要见到你,很想你,很想你。”
十月十五日。
“姐姐我睡不着,想听你小时候给我唱过的摇篮曲。”
十月十七日。
“如果我去找你,你见到我不要怪我,你知道我,总是做不好。”
第41章
苏执聿已经回忆不起来到底有多久,方时恩没有再给他发送过小花小草小云朵之类没什么看头儿的风景图,又有多久不再事无巨细地和他分享些没营养的日常废话。
苏执聿把方时恩的手机放回去,看到方时恩的点滴已经快要打完,于是按了床头呼叫护士的按钮。
昏睡中的方时恩被护士拔掉手背上的针的动作弄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头昏脑涨得厉害,眼前灯光刺眼,过了很久适应了光线,方时恩看到了站在自己床边的苏执聿。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方时恩虚弱苍白的脸皱起来,看着苏执聿一时间精神恍惚,
“你在学校里昏倒,老师通知我,把你送来了这里。”苏执聿站在床边,简短地回答方时恩。
过了一两分钟,他看清楚自己是在医院里,记忆回笼,他回忆起自己在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在宿舍里胃痛到倒在地上,胃部抽搐疯狂呕吐的画面。
“哦”方时恩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是要在医院里休息一夜,还是现在回去?”苏执聿问他。
方时恩本身是很不喜欢医院的,感觉到自己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输完液后除了身体无力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于是说:“回去。”
“现在几点了,太晚的话宿舍楼要关了,我们要快一点。”方时恩伸出来手,掀开了被子,这样和苏执聿说。
方时恩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学校放假。
苏执聿抬眸望向他,问道:“你为什么会买安眠药?”
话音落下,方时恩愣怔住,像是根本没有听懂苏执聿的问题一样。
苏执聿一向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在成长历程中他一向是越挫越勇的类型,这时候对方时恩身上的问题尽管感到困惑,却不会选择逃避现实,于是他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你们老师和我说你吐出来的东西里面有很多片安眠药。”
方时恩呆滞的目光缓缓恢复了一些,眼珠子微动,视线落在苏执聿身上,他想了一想,回答说:“我有一点认床,夜里睡不着,就买了安眠药助眠。”
“认床?”苏执聿眉头不住蹙起,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没有说服力的答案,他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时恩回答:“从开学开始到现在。”
苏执聿平静的神情出现一丝波澜后又很快恢复,又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服用这么多片安眠药?”
“记不清楚了。”方时恩脸皱起来,他用手撑着身子从病床上缓缓坐起,从睁开眼就被苏执聿接连不断地问了太多问题,本来就低落的情绪变得不安起来,但是又有点儿不敢不认真回答。
“可能是我吃手抓饼前已经吃了三片,但是我后来又忘记,想要休息时又吃了一次,就……就有点儿过量了。”
“是吗?”苏执聿脸上神情微妙,不知道是相信方时恩这样的说辞没有,半垂的眼眸缓缓抬起,他像是试探一样问:“学校以为你……”说到一半,苏执聿似乎又很避讳某个字眼一样,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完整,“以为你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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