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楼想起昨晚的事情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尴尬,不太自然地转过脸。
他早上醒来看到十几个贺凌的未接电话就知道完了,他肯定把他儿子气得不轻,不打招呼一夜不归还不接电话,他愁得白天在公司都没心思上班,尽想着回去了该怎么办。
一想到贺凌那个脾气他就头疼得直叹气。
阿姨走后,他把手里的菜拎进厨房,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新短信提示,他洗干净手看了眼手机,新短信来自方一倩的新号码。
:明楼你放心,药我已经吃了,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而且昨晚……你是愿意的。
贺明楼看着那条短信沉默了一会儿,他无法否认,回复:就当是露水夫妻,以后别再联系了,否则我跟小凌没法交代。
短信发送成功他就把这个号码和短信都删除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
为了哄好贺凌他做了一桌的菜,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拿上车钥匙去学校接人。
贺明楼把车停在路边,走到校门前等,和他一样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也不少,都翘首以盼等着孩子出来。
夜幕下还亮着灯的校园响起放学铃声,没多久就能看到有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
贺明楼给贺凌打电话,也不算意外地打了没有人接,他昨晚一晚没接贺凌的电话,贺凌今天肯定也不会愿意接他的电话。
他只能站在校门外等,直到看见贺凌和江越肖允乐一起走出来,还有几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生,那块头看上去都能顶两个贺凌。
“小凌。”
贺凌往外走的时候就看见他爸了,书包被拿走也没跟他争。
贺明楼年轻英俊,身材也完全看不出是中年人,不仅没有一点啤酒肚,头发也是乌黑茂密,估计再过十年也秃不了顶。
他温柔地应了跟他打招呼的江越和肖允乐,听见有人问贺凌。
“贺凌,这是你爸?”
贺凌没说话,贺明楼笑着点头,“对,我是他爸爸。”
“哇,叔叔你好年轻啊!贺凌长得有点像你。”
贺明楼笑了笑,去拉贺凌的手,但被贺凌躲开了。
看着贺凌走得头也不回的背影,贺明楼露出十分无奈的笑,转头对江越和肖允乐说:“走吧,坐叔叔的车。”
他把肖允乐送到地铁站,回到小区江越也回了自己的家。
贺凌一句话都不想跟贺明楼说,也不想问他昨晚不回家是不是真的在朋友家喝醉了,又为什么接不到他打的电话。
贺明楼跟在他身后进家门,叹了一口气,说:“小凌,是爸爸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他以为贺凌会无视餐上的菜直接回房间,没想到贺凌竟然是去厨房洗手了,洗完坐到餐桌边开始喝汤。
“你没错,不需要跟我道歉,你想去哪夜不归宿是你的自由,儿子哪里有资格管他老子去哪?”
贺明楼突然发现,比歇斯底里发脾气的贺凌更可怕的是不发脾气但阴阳怪气的贺凌。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爸爸错了。”
贺凌喝完汤放下勺子,抬脸看向他,“我和江越说好了一起去首都,这最后几个月我不想再跟你吵架,我想以后想起我爸爸心里是高兴的。”
贺明楼很想笑一下缓和气氛,但他几次想要提起嘴角都做不到,他看着异常冷静的儿子只觉得恐惧,话声轻得像怕吓到自己,“小凌不要爸爸了?”
第43章
贺凌讨厌所有谎话连篇的人,也讨厌不履行诺言的人。
失信在他这里是很严重过错,如果贺明楼不是他的爸爸,他根本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正因讨厌,所以贺凌是说到做到的人,他说这最后几个月的时间他不想再跟贺明楼吵架他就不会吵。
“是你亲口说的,我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离开你。”
贺明楼眉头紧锁,语气又惊又俱:“我是说过,但你为什么要说得好像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你这不是不要爸爸了?”
贺凌只说:“能回来我会回来的。”
贺明楼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听到贺凌说会回来他马上松了一口气。
“你不要吓爸爸。”
“我没有吓你。”
贺明楼走进厨房洗手,出来就给贺凌剥波龙肉,温声说:“小凌,爸爸最爱的人就是你,你是爸爸最亲的人,就算以后要去很远的地方学习工作你也要记得回家,爸爸在家等你。”
贺凌没有什么胃口,但贺明楼给他剥虾夹菜他还是吃了,直到有饱腹感了才放下筷子,不愿再吃。
贺明楼今晚情绪可谓大起大落,他完全没有想到贺凌这次竟然会这么好哄,原本还以为今天这桌菜是肯定会被浪费的,最糟糕就是贺凌被气哭又或者像那天在剧院一样和他大吵一通,但他儿子除了一开始不理人说话不好听外,之后一直很乖。
贺明楼看着提起书包回房间的贺凌,心想难道真的长大懂事了?
贺凌以前的学习状态被沈小燕称为“卷王”,因为他课间从来不看漫画不看小说,不玩游戏也对明星八卦毫无兴趣,无论什么时候想关心一下他在干嘛,都会看到他不是在做题就是在预习。
而进入高三的下半学年后,贺凌学习状态显然又进化了,从“卷王”进化到了“入魔”,每天心无旁骛一心只有学习这一件事。
江越很怕他学傻了,下午放学后都会拉着他在校园里走一走,玩会儿篮球。
这天在篮球场,考完二模他们都换上了夏天的校服,江越灵活地运球,随手一丢就是三分,篮球落地弹走了,贺凌懒得去捡,他脚踩罚球线,脑子里想的却是上午的数学题。
江越把篮球捡回来,用脚轻轻踢到贺凌脚边,篮球骨碌地碰了一下他的脚尖。
“不投一个吗?”
“不。”
贺凌垂眼把脚边的篮球踢还给江越,就是可惜踢偏了,篮球骨碌着又滚远了。
江越走到贺凌面前站定,“刚才我从手机上看到了一条早上发布的新闻,截止到昨天上午十一点,全国范围内同性婚姻登记超过了50万。”
贺凌哦了一声,听见了也不在意,脑子里还在算数学题。
江越眼神温柔地注视他的脸,“你怎么理解婚姻?”
“责任、忠诚、信任。”
“还有吗?”
“婚姻的缔结也是一个家庭的诞生,就算有一方死亡,但只要另一方还记得她爱着她,那这个家庭就还存在着。”贺凌淡声说:“除非二婚生子,我认为这是对上一段婚姻和家庭地抹杀,新的开始就意味着旧的已经彻底结束了。”
江越和他聊婚姻本意并不是要他说这些,只是听见了他就忍不住想起贺明楼。
贺凌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对再婚和后妈这些字眼排斥程度简直是深恶痛疾,而如今他也说了,原因就是他认为新的开始是对旧的一种抹杀。
他用词如此激烈,不难看出有些事在他这里不存在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不存在缓和的余地,因为他俨然是站在已经死亡的那一方,站在旧的那一方。
那从他的角度,眼睁睁看着把他从小养到大的爸爸抹杀自己和属于他们的家,他要如何才能不偏激?又要如何懂事点?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一再表达又一再阻止,倘若他的爸爸真的要对他那么残忍,他又能怎么样?
太旧的东西就是容易根基不稳,摇摇欲坠的结果不就是摔得一地粉碎?
江越回头去捡起那颗篮球,走回来问贺凌,“那为什么你不行?”
贺凌眼神不解。
江越就说:“你不能有新的开始吗?”
“跟你?”
江越笑着点头,“跟我,你不应该把自己放在被舍弃的位置上,因为至少我会特别珍惜你,你要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贺凌听得想笑,“你怎么还挺骄傲?”
江越微微低头,笑容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炎炎夏季紧随高考的脚步,烈阳晒得柏油路面上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连树上聒噪的蝉鸣都在告诉地球人——真的要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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