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许昼问他,你以前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文怀君把最后一口奶油吃掉,简单地说:以前的生日都在大房子里,来很多人,很无聊。
说得好像许昼拯救了文怀君无聊的生日一样。
但明明两个人窝在简陋的屋子里吃粗糙的蛋糕,才是更无聊的事情吧?
大房子,很多人,金碧辉煌,明明这才是文怀君生日该有的样子。
许昼在台阶上踌躇两秒,还是慢吞吞地往门里走去。
然而他却被有礼貌的侍者拦了一下:“先生,请问可以出示一下邀请卡吗?”
许昼停住脚步,他没有邀请卡,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心想,聊天记录算不算?
但侍者很快反应过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许先生,请跟我来。”
他大抵是在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许昼而自责:“文先生说如果您到了可以直接进来,我们为您在二楼准备了一个空房间,您可以在此休息。”
侍者把许昼带到房间门口,二楼的走廊空荡无人。
“文先生的晚宴在楼下,需要我带您去转转吗?”
许昼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他更想自己逛逛。
大厅里荡漾着古典曲子,许昼踩着大理石地砖上,有种不真实感,他像是误入了某个怪异的陌生世界。
能看到里面摇晃交错的人影,大概是到了鸡尾酒会环节,人们自由地穿梭,袖扣闪光,裙摆摇曳,上流的嘴唇呷着精致小点,与其他人攀谈。
许昼没看到文怀君,他也不急于进去找,倒是被门口的区域吸引了视线。
那里堆着大大小小很多礼物盒,都被精致地包裹着,大概是来宾们带来送给文怀君的。
有一些耳熟能详的奢侈品品牌,然而更多的是许昼见都没见过的,只是低调奢华的包装足以昭示这些礼物的价值。
许昼站在那里,攥紧了手里小袋子的提绳。
一道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哪位老板送来给文先生当礼物的?”
许昼转过身,看到一个眼尾上挑的男人,西装革履,眼里却有不加掩饰的讥讽。
许昼连表情都没变:“我不是谁送来的。”
“哦。”董沐星说,“不愿意说没关系。”
“反正不管是谁送来的,回去跟你老板说,文先生不收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鸭子。”
许昼很轻地皱眉,冷淡吐字:“我不是。”
董沐星重新把视线投到许昼身上,玩味地打量他。
嗯,毫无设计性可言的造型,平价西装店里的衬衫,不伦不类的休闲裤,除了长得好看点,完全不像是个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
只是那双眼睛,让董沐星微怔。
第一眼董沐星以为这人是谁送来给文怀君玩儿的,但现在发现并不是。
董沐星玩过很多人,这青年的眼神与气质太出众,与那些娇弱呼吟的小男孩儿有天差地别。
“所以你是真心喜欢文先生?”董沐星挑起唇角。
许昼轻易发现了这男人身上的高傲与敌意,他应当是对文怀君有所图,否则不会第一句话就认为许昼是被送来给文怀君的玩物。
于是许昼锐利地和他对视,反问道:“你是真心喜欢文先生吗?”
董沐星大概是没料到这个青年会这样和他讲话,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有点意思”。
“你是模特,小明星,还是画画的?”董沐星问许昼,列举了三个圈里最常见的金丝雀职业。
许昼看着他不讲话。
“啧,想爬大老板的床,嘴不甜可不行。”董沐星嗤笑,“文先生可不喜欢不长嘴的。”
“那文先生喜欢什么样的?”许昼问。
“哈。”董沐星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许昼手里拿的小袋子上,“首先,文先生就不会喜欢这种便宜货。”
袋子里装的是一块手表,某个奢侈品品牌的基础款,真正的有钱人瞧不上,但这也几乎花光了许昼刚拿到手的一个月工资。
许昼只是想告诉文怀君,他真的有在慢慢向他靠近。
“我们挺有缘的,我送的也是手表。”董沐星唇角弯着,但看不出他在笑。“你猜文怀君会戴谁送的?”
许昼回答:“我的。”
董沐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撕破了他精英的形象。
他站在礼物堆旁边,笑了半分钟才停下,用一双寒冷轻蔑的眼睛看着许昼说:“笑死我了。”
“文怀君在那边,看见了吗?”董沐星指着厅内远处的某个地方,文怀君正在和几个西国人聊天,从容笑着,没有看这边。
许昼:“看到了。”
“那你给我看清楚。”董沐星丢下这句话,大步往里走,随手从侍者手里接过一杯红酒。
许昼看着男人直直地往文怀君的方向走,穿着高定西装的身型炫耀着自己压倒性的优势。
只见那男人娴熟地加入话题,手伸向文怀君,文怀君看向他,伸出手握住,上下摇了两下。
他们握了个手。
男人谈笑风生,不一会儿就又吸引了一些衣着华贵的人加入他们的讨论,其间,文怀君的目光时不时从男人脸上扫过,带着浅淡的笑意。
过了五分钟,男人从人群中退出来,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向许昼,从侍者手里拿了一杯新的酒。
“到你了。”他把酒递给许昼,居高临下道:“去和你心仪的文先生握握手聊聊天啊。”
许昼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好像文怀君在这个男人眼里只是一个工具,用来炫耀他的地位与人际关系。
他在和许昼进行一场比赛,奖品是文怀君,目的是羞辱许昼。
许昼没接酒杯,声音彻底冷下来:“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文先生,就别再烦他了。”
董沐星再次大笑起来,然后猝然停住,神色中掺入一些疯狂:“贱东西,认清楚自己身份再讲话。”
他抬手,把一整杯酒都倒到了许昼身上。
董沐星面无表情地招来侍者:“请这位先生滚出去。”
侍者忙不迭走过来,先是看到董沐星,尊敬地喊了一声“董总”,又看到许昼的脸和他胸前的湿痕,眼中惊慌,差点脱口而出“许先……”
许昼用眼神制止了侍者的后半句话,一语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别再让他进来了。”董沐星扔下这句话,转身走进厅内。
侍者匆匆应声,满头大汗地跑出去追许昼。
这是文先生交待过的第一重要的人,出了这种事,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许先生,您没事吧?要不要去里面换一下衣服?”侍者在门口追上了许昼。
“不用了,谢谢。”许昼笑着摇摇头:“劳烦别告诉文先生我今天来过了。”
侍者露出为难的表情,许昼反而安抚他:“文先生不会怪罪你们的。”
许昼独自走回家,心情却十分平静。
他从小到大听过太多类似的话,骂他低贱,骂他贫穷,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重复着相似的词汇,从高处把那些伤人的词扔到许昼身上。
并且他们不觉得这是错的,站在高处的人似乎天生就可以处置低处的人,用任何方式,用任何语言。
放在之前,许昼或许会生气,会自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文怀君,这男人确实比自己更强。
而现在,许昼竟只觉得那个男的可悲。
许昼还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他也没兴趣知道。
许昼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文怀君,如果他借着文怀君的怒气报复回去,那他就和这个男人没什么区别了。
文怀君确实活在高不可攀的世界里,许昼曾无数次地为此感到退缩,但他现在慢慢发现,如果文怀君想离开他,他早就离开了,他拥有十五年的时间。
但文怀君始终等着许昼,还有什么比这更清晰的证明吗?
世界上和这个男人相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而且追文怀君的人肯定大把大把的,但许昼不需要通过踩在他们头上来证明文怀君对自己的感情,他懒得,他也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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