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烟在心里长长叹了声气,心绪万千,但最终还是抬起眼睫,把这张纸抽了出来,推回到郑诀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这是你不小心放进去的吗?下次要注意哦,你歌词写得还不错,被别人拿走就不好了。”
郑诀攥紧了手指,心一下沉了下去。
怀烟这种态度,很明显是在回避。
郑诀转过脸,锋利的眉毛紧皱,这一瞬间他的神态似乎脱离了少年的范畴,变得更加复杂难言起来,他喉结滚了又滚,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不是,是我送给你的。”
“谢谢你的好意,”怀烟眼都没眨,自然而然地说,“不过我新专辑已经安排好啦,没有给这首歌的空间了,郑诀。”
郑诀愣愣地看着他,抿了几次嘴唇,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他是自己想过来的。
看到那条新闻之后,郑诀朦朦胧胧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死心,又或者说是,还是存着几分可耻的侥幸,不断地回想,万一呢?万一他没有恋爱,只是误传呢?
这种心态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那条新闻之前,情歌才写了一半,断了的情绪无以为继,郑诀恍惚了几天,坐在电脑前也想不出任何东西,大脑一片空白。
可他还是咬着牙,硬生生一个字一个字磨了出来。
他不甘心就此放弃。
郑诀揣着这份侥幸和不甘,给丁佳怡发了信息,然后订了张机票,请假飞了过来。
一路上,郑诀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回避其实也在他的设想里,他甚至设想好了每种可能的应对方式,只是想归想,真正被怀烟当面回避,他还是感到了非常、非常难过。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做不到坦然面对。
感情不是照本宣科,一个细枝末节就能让他手足无措。
郑诀仔细地盯着他,或许是想从他的脸上盯出点什么不同来,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
一段时间不见,这位天王还是很漂亮,茶色的瞳孔被阳光映得波光粼粼,水润剔透,仿佛是沁出来的一捧春茶。
他看起来镇定极了。
郑诀眨了眨忽然酸涩的眼眶,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可尾音还是不受控制地低了下去:“这首歌是写给你的,你看不出来吗?”
这句话相当直白了,和“我喜欢你”也没有什么区别。
怀烟也没办法再装作看不懂了。
他叹息了一声,轻柔地、无可奈何地说:“你可以不用说出来的。”
“为什么?”郑诀猝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紧盯着他,像是一只怎么挨打都不肯认输的倔强的小狼崽,“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怀烟很轻地说,“不是。”
“是因为,我没办法、也不能给你回应,郑诀。”
郑诀:“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郑诀没有问他是不是在恋爱,而是问他有喜欢的人了吗。
怀烟顿了顿,肯定地说:“有。”
“……”郑诀一哽,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心存的那点侥幸彻底碎裂的声音。
原来它是没有声音的,就像身体里的血液,可是又重若万钧,压得郑诀彻底沉进了谷底。
他听见自己六神无主地说:“是贺忘吗?他有什么好的?他都二十四了,他已经很老了……”
郑诀暂时陷入混沌,理智不能算全无,但也是飘飘忽忽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和那个人做比较,努力找出自己的优势。
可他的优势也少得可怜。
怀烟默了默,客观地说:“我比贺忘还大两岁。”
“那不一样,”郑诀着急地说,“他怎么能和你比?Alpha过了二十岁就不新鲜了,身体机能开始退化了,就……就像冰箱里的隔夜菜,这种Alpha还有什么好喜欢的?你别喜欢他了好不好?十九岁的男大学生不好吗?”
郑诀仿佛是一只还没出笼的小狗,竭尽所能地扒拉着他的衣角,满眼渴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带走他。
“……”怀烟被他说的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郑诀对他的感情变化,如果早知道,那他就……就怎么办呢?怀烟也知道,感情是不讲道理的事情,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完全阻拦得了别人的感情。
或许他只能选择不再和郑诀合作。
两首合他心意的歌词,和一份少年炽热的心意,还是后者更让他于心不忍。
可是凡事没有早知道,事已至此,现在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郑诀,”怀烟眼神很温柔,却是一种冷静的、让人没办法沉溺的温柔,“十九岁也会长到二十岁的。”
郑诀呆呆的,眼眶终于红透了:“求你了……”
“你什么都没告诉我,”郑诀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能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怀烟安静了一会:“嗯,这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怀烟站起身,一只手撑着桌面,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郑诀。”
怀烟拿起文件袋,转身就要离开,忽然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郑诀慌不择路地扑过来,从后抱住了他。少年如此慌乱无措,连拥抱都笨拙到了极点,手臂颤抖着、紧紧地拢住了他的脖颈:“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对你,对不起,对不起。”郑诀说,“我不要你原谅我了,你就当我是罪人,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行不行?”
“对不起……求你了……”
怀烟几乎要被他勒得不能呼吸了,但也没有挣扎,可能是少年Alpha那颗莽撞着快要冲出来的心脏在一定程度上让他感到了茫然,也可能是掉在他肩膀上的滚烫的眼泪短暂麻痹了他,怀烟定了定,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坚定地拿开了郑诀的手臂。
郑诀的力量是比他大很多的,可他还是一拿就拿开了。
怀烟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包间,在门口停了一秒,低着头,轻轻关上了房门,把少年绝望的哭泣声一同关在了门里。
·
演唱会之前,怀烟一直没出房间门,三餐都是助理给他送来的。
助理看到他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但为什么,谁也不敢多问。
怀烟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歌词,不需要任何乐器,他的脑海里也能浮现出曲调的音符——郑诀完美交出了一份契合他所有需求的答卷,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用不用它,也成为了一件让他为难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把纸张叠起来,收好,让丁佳怡给郑诀的经纪人发一份正式的合同,然后躺进了床,猫一样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丁佳怡按照他的话,联系了郑诀的经纪人。
怀烟的状态不太对,丁佳怡想了想,感觉是郑诀这个小兔崽子引起的,就是和他见面之后,怀烟的情绪才变得低落。
丁佳怡大概猜到了什么,郑诀一个人飞过来和他们商谈,已经算得上是不合常理了。
丁佳怡也忍不住叹了声气,心想公主就是公主,总有大把人为他疯狂。
可是接收这些感情,也是很费力气的,怀烟做不到无动于衷,只能卡在心里。
就像一团毛球,卡在猫肚子里,只能让猫猫难过。
直到演出前,怀烟才出现,团队众人紧张地看过去,确认他的脸色神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大家也没有多问,直接跟着他出发。
路上,怀烟一直出神地看着窗外,直到到达目的地,他才回过神来似的,低声问了身旁的丁佳怡一句:“你这几天有看到郑诀吗?”
丁佳怡愣了一下,很快回说:“没有。”
“嗯。”怀烟揉了揉额头,平静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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