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和刚才一样词,家里人。
“嗯。”
*
疗养别墅内,今天顾析没有组织什么聚会,她也没有化妆,脸庞瘦削,眼神温和,透露这一些疲惫,和奚年记忆中小姨的样子渐渐重叠。
她看见夏柏阳手上的花,没说什么,叫他放在窗边就可以,又带着奚年到了水族箱边:“我搬过来的时候,把整个水族箱一起搬来的。”
她说这话并不是想要奚年有什么回应,也没有要他连箱子一起带走的意思,她只是想说出来,她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做完,现在的她,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人终究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死亡。
狂欢之后的落寞,只有她一个人品味。
她看向奚年,很认真地说:“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我其实也后悔过,当初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就不用一个人做这些事。”
“我没有家。”
“我的朋友们,她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阿柴在剧组,若若要生宝宝了。”
奚年觉得顾析话里有另外的含义,但是顾析没有再深入的意思,于是奚年说:“我最近都在江城。”
顾析抬起胳膊,露出一截支零的手腕,她轻轻碰了碰奚年的头发,软软的,跟她想的一样,于是顾析露出一个笑来。
来的时候奚年和夏柏阳一个带了空鱼缸一个带了花,走的时候他们一起来回两趟,才把顾析要他们带走的东西都搬回车上。
奚年回头看了一眼,顾析靠坐在软软的沙发椅上,看着他们,奚年忽然注意到,这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看见他们回头,顾析轻轻摇了摇头,奚年看见她的口型,走吧。
奚年和夏柏阳都沉默了一路,车内只有一首蓝调小曲,听起来很安静,又有一点点哀伤。
顾析很爱她的鱼,除了鱼缸,常吃的饵料,鱼缸里的景观石,甚至还有水草都让奚年一起带上了。
她就像送孩子远行的家长,用不用得上是另一回事,带是一定要带的。
这样一来,奚年又要捧鱼缸,又要拿一大箱子东西,两只手有点不够用,于是夏柏阳说:“我跟你一起上去?”
“好。”
奚年依旧像来的时候一样,捧着鱼缸,手上拿了一只不重的袋子,夏柏阳手上拎着两袋东西,左边胳膊底下还夹着一只箱子。
从电梯出来,夏柏阳有种莫名的紧张,这种家庭式的住宅跟单身公寓不一样,他总觉得推开门就能看见家长。
奚年把鱼缸小心放在门外的置物架上然后去开门,放好了拖鞋才让夏柏阳进去。
“放在那里就行。”奚年指了指客厅和餐厅之间的吧台说,他自己则是转身出去抱鱼缸。
夏柏阳依言放好东西,他自然而然地看见了客厅背景墙上的陈列柜,放着很多很多的魔方,还有奖杯。
那些奖杯,一般人可能会下意识觉得是什么比赛的奖杯,夏柏阳好歹也是个演员,拿过最佳配角提名的那种,他一看见就知道那是电影节的奖杯,国内外的知名电影节。
这些奖杯显然不是奚年的。
奚年进来把鱼缸暂且放在餐桌上,另外一尾被单独养的鱼金鱼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估计再养一阵就能回水族箱里跟它的小伙伴们团聚了。
鱼缸不小,这样捧回来还挺吃力的,奚年站着休息了一会儿,略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回过头看见夏柏阳在研究那些奖杯。
他倒没问是谁的,而是说:“我都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见到这几座奖杯,就差一座就大满贯了吧?太厉害了,我有一座做梦都该笑醒了。”
奚年开始思考该怎么招待客人,他没有自己招待过客人,傅绥也没带人回来过,他想借鉴都找不到地方,只能搜刮儿时的记忆,回忆父母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于是请夏柏阳在沙发上坐下,他去洗了水果端来放着,又问夏柏阳:“喝什么?”
夏柏阳也没他这阵仗唬了一下,在他的理解中,去家长不在的朋友家做客,那跟在自己家没有什么分别才对,奚年那么客气,他下意识地就说:“可乐就行。”
奚年沉默了一下:“没有。”
夏柏阳干笑:“什么都行,我不挑。”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你客气什么啊,我要什么会跟你说的。”
他拍拍沙发,反客为主,叫奚年坐下,奚年也笑,然后说:“我没招待过客人。”
随意聊了一会儿,夏柏阳就开始在群里问有没有人一块吃饭。
只有东方简一个人在江城,但他说家里有宴会。
“那臭小子估计要找事儿,我得过去,你们要不要过来玩?”
东方简说的宴会多半是比较隆重的,随随便便过去东方简是不会说什么了,其他人怎么想就不好说了,真换上西装,系上领带,抹上发胶又得要一番折腾。
奚年不是很想去,夏柏阳直接多了,语音回复:“太麻烦了,不来。”
东方简就没再提,他也觉得挺麻烦的。
快到饭点了,奚年的手艺是不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人的,家里又没有能让夏柏阳发挥的烧烤架,他们就决定出去吃饭。
正在商量去吃什么,奚年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正面朝上,夏柏阳一眼就看见了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一般来说,没有备注就意味着不是熟人了。
他开玩笑说:“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是要请客吃饭吗?”
奚年简单地说:“家人。”
他接起电话,听见傅绥的声音:“到家了吗?”
“嗯。”
“鱼缸先不要动。”
顾析那么爱她的鱼,一定会让奚年带水过来,傅绥就没有多问,那就只剩下温度和换水的问题了,水族箱里还有原住民,得考虑双方的需求。
“储物室里还有一只小型水族箱,通电消毒之后放水,明天我会给你打电话,再把鱼放进去。”
水族箱的好处就是,只需要通水通电,就能自动消毒。
“现在放水吗?”
“不用着急,你可以先吃晚餐,接好水电之后,消毒大约需要半小时,之后放满水就可以。”
家里现在用的那只大的水族箱,接了专门的水管,不用手动控制水龙头开关,小的这个没有,所以只能奚年手动。
奚年想了一下说:“那我等吃饭回来再处理。”
“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一个人,奚年多半是会点外卖的。
“嗯,夏柏阳帮我搬东西了。”
“你们可以在家吃火锅,”不等奚年回答,他继续说,“我刚才点了外送,食材可以在超市里买。”
傅绥是给奚年点的火锅,但火锅这种东西,汤底准备好了,几个人吃无非是食材的问题。
锅底是餐厅外送,食材从小区超市购买就可以,通常可以再15分钟内送货上门,像是火锅食材这样需要帮忙处理的话,一般也会在半小时内送到。
奚年刚才跟夏柏阳一起讨论去哪吃的时候就说到了火锅,他侧头问夏柏阳:“在家吃火锅可以吗?”
夏柏阳听到傅绥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呆滞了,其实看见那些奖杯他心里就有个猜测,毕竟拿过那么多奖的人,实在不多,他记不住每一个人具体的奖项,但是知道奚年跟傅绥应该是认识的,这两个条件放一起,不难猜出来那些奖杯的主人是谁,奚年的家里人是谁。
但是依稀猜到跟完全确认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奚年跟傅绥一个姓傅,一个姓奚,显然不是兄弟了,他们怎么会住在一起呢?
有些问题夏柏阳永远都不会去问,但难免会有一些猜测。
听到奚年的声音,夏柏阳如梦初醒,骤然挺直了腰背。
“可以!”
傅绥也听见了,他说:“去隔离餐厅里吃。”
不是因为火锅的气味大,家里的通风系统还是很强大的,而是因为那边餐厅的餐桌里头有个电磁炉,更方便一点。
有客人在,傅绥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奚年打开超市购物的小程序,问夏柏阳要吃什么,可以叫超市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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