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只大鱼缸里的鱼都因为骤然换了环境有一些不安,飞快地游动着,偶尔还有往外蹦的,傅绥看着鱼缸,跳出水的鱼往往没等落地就会被他接住轻轻放回水里。
奚年忽然想起来一个曾经看见过的猫咪抓鱼的视频,猫咪蹲在水边,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水面,一条鱼游到岸边的时候,它忽然伸出爪子,将鱼拍出水面,飞快用嘴叼住。
他因为自己的联想笑出了声,于是等傅绥回头就看见他拿手机对着自己。
傅绥眉梢轻扬,没有说什么,可惜一直到水族箱清洗完毕重新注满水,都没有再有鱼企图“越狱”,于是奚年没能再看见傅绥接鱼的绝技。
安顿好了这些鱼,时间已经有一点晚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快上桌,但是今天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餐。
傅绥没有问奚年晚餐有什么想吃的,他用洗手皂洗了三次手,确保上手没有鱼腥味了才用擦手巾擦干手上多余的水分,然后问奚年,“今晚有安排吗?”
奚年摇摇头:“没有。”
“那跟我出去?”
傅绥的用词很微妙,如果只是简单的出门吃饭,他完全可以说“出去吃”这样的话,但他说的是“跟我出去”,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去哪?”
“去试镜。”
奚年一头雾水,准备都没有地、去试镜?
他们去了上一次奚年来过的那家会所,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了,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在踩缝纫机。
奚年从那一头半长微卷的头发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燕导。
关于燕导,有两个广泛的传闻,一个是他脾气有点怪,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好说话,有时候又几乎无法沟通,大概凡天才者,多少都有自己的傲气;另一个则是他爱好很广泛。
爱好广泛奚年现在已经体会到了,昨天的夏凉糕和今天的缝纫机。
傅绥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带着奚年走到桌前坐下,用桌上的平板点餐,点完了服务生把饭菜送上来,一直到傅绥和奚年吃完,那边踩缝纫机的声音才停下。
燕导拿着他刚踩出来的渔夫帽,给傅绥看:“怎么样?”
“能用。”傅绥的评价不算高,燕鸿昇也不在意,把帽子往前一送说,“给你了。”
他说完看向餐桌,似乎是想坐下继续吃,但很快他发现没有筷子,他伸长了手去拿放在餐桌内侧的备用餐具,刚拿到手,又不满地说:“为什么有胡萝卜?”
桌上的胡萝卜是焖的,软糯香甜,胡萝卜味不重,奚年挺喜欢的,但是燕鸿昇显然跟他不一样,他是单纯地讨厌胡萝卜这种东西。
“不是给你点的。”傅绥这样说。
“他是谁?”燕鸿昇这才看向奚年。
奚年极少会因为被人忽视不适,但刚才燕导确确实实给了他这种感觉,他和傅绥在一起时,不论多了谁,他们都是极为自然的一个整体。
燕导不是,他从站起身开始眼里就只有傅绥,他对傅绥的态度极为熟稔,如果房间内的三个人要分成两组,他回毫不犹豫把奚年分出去。
奚年第一次被人划到傅绥的另一边。
因为这一份不适,他没有开口,傅绥说:“奚年,齐悦。”
“齐悦?”燕鸿昇的视线又转回傅绥那里,“我同意了吗,你就把人选好了。”
“跟他演对手戏的人是我。”傅绥说,似乎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妥。
“拍戏的人是我。”燕鸿昇也说,他强调,“我是导演。”
傅绥只还了他两个字:“投资。”
燕鸿昇没声了,他又看向奚年,似乎在评估什么。
他不愿意找太多的投资,尤其是前期定下之后再找人追,这中间麻烦事太多,除了为院线、平台等因素考虑,他宁愿自己出钱投资。
但是现在的电影制作成本越来越高,尤其他又爱用实景,拍完了还有宣发的钱。他前几天要傅绥加一千万的投资,为了一个临时想出来的场景,他知道傅绥拿得出来。
跟傅绥合作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不要片酬,而是直接入股拿分红,除此之外,如果有需要他还能投资。
从前很容易就松口的傅绥,这一次却一直没有同意,燕鸿昇险些以为他是没钱,没想到是为了奚年。
他权衡之后同意了,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你自己带。”
傅绥颔首。
齐悦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却很重要,他是主角心底的光,微弱,但是一直都存在。
就像傅绥刚才说的那样,他的对手戏基本都是跟傅绥拍的,有傅绥带着,只要他不是蠢得过分,应该都没问题。
最后燕鸿昇还是坐了下来,他没坐在傅绥那边,而是更靠近奚年一点,因为那边有胡萝卜。
他一边吃,一边问奚年:“你剃过光头吗?”
奚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回答说:“没有。”
“那你得剃啊。”他喝了一口果汁,又用餐巾捂了嘴,“为什么果汁也加胡萝卜?”
傅绥没再理他,对奚年说:“齐悦得了癌症。”
癌症,要化疗,会掉头发,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燕鸿昇把果汁也远远推开,又把刚才说要送给傅绥的帽子拿回来,给奚年:“那帽子送给你吧。”
奚年接过这顶黑色的渔夫帽,意识到这位燕导不是在刻意排斥他,而是他似乎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还表现在,他在盛饭的时候在奚年和傅绥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像是选定了奚年,对他说:“你帮我盛饭。”
奚年盛饭的时候他没有喊停,于是盛了满满一碗,这里的碗并不是寻常饭店的那种小口浅碗,满满一碗分量不少。
燕鸿昇说:“太多了。”
但是他没有叫奚年减掉的意思,也没有自己上手减,就这么开始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又说了一次:“太多了。”
说完又接着吃,一直到吃完,他又看着奚年,很认真地说:“太多了。”
“……”
奚年去看傅绥,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试探着说:“我知道了。”
燕导满意点头。
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傅绥说:“他小时候有自闭症,高功能,干预得早,恢复很好,但他规则意识很强,有轻微的强迫症。”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
“你的外形是符合的。”
奚年摸着帽子想,光看他的作品,完全看不出他是那么“有原则”的人,他的作品风格很多变,并不是只有纯粹的守规则的“好人”。
或许也跟剧本有关,这么多年,燕鸿昇拍的每一部作品,剧本都出自一人之手,他们两个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
奚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自己盛饭?”
“不知道,应该是习惯,他助理在的时候都是助理盛。”
“那你给他盛过吗?”奚年好奇地问。
傅绥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奚年知道了,没有。但是傅绥其实没少给他盛饭。
就算是对异于常人的人,傅绥的距离感依旧很强。
*
国内的剧组开机大多有一个拜神的过程,燕导的剧组从来不搞这个,但他会组织一次团建,项目由他来定,参不参加随意。
就奚年知道的项目有看话剧、农家乐、划龙舟、做风筝,一般都是就近,这些都还好说,有一次是爬雪山,还上过社会新闻,他们爬山的时候救了几个被困的驴友。
这一次电影的拍摄是从江城开始的,不过戏份主要都集中在傅绥这个主演身上,还有奚年。
因此开机仪式过来的人不算太多。
屋子里简单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旁都有三条椅子,奚年看不出来这是要干什么。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在猜这次燕导要搞什么花样。
许修然是第一次跟燕导合作,但他来之前就打听过燕导的行事风格,面带微笑地加入了讨论:“可能是要玩游戏或者做什么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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