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缙云笑道:“你真把我当小孩?自己搭个火车而已,有什么不行的,而且一路还有同校的同学,又不是没有伴儿,我问问萍萍,如果她考试时间跟我差不多的话,我可以跟她一起回来。”
听到陈萍萍的名字,电话那头的万元沉默了,他早就听说了陈萍萍跟许缙云在同一所学校,这种感觉很微妙,毕竟当初他还因为陈萍萍的存在,想跟许缙云分手的,怕自己挡了许缙云的路。
就算是知道许缙云跟陈萍萍没什么,万元心里还是会对这个小女生有点在意,毕竟一个长得漂亮,有家世,有学识,有见识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他也不是不相信许缙云,他就是在意……就像许缙云在意他一样,他也一样在意许缙云。
感情果然会让人变得小气敏感。
可他又不能许缙云明说,只是重复道:“我还是来接你吧,回来肯定有不少行李,你一个人哪儿行?”
“万元,我的同学都是自己回家,我的行李他们也有,况且只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书本,东西不多,正好我也该去远闻叔家看看的。”
又来了,又装作榆木脑袋了。
这回许缙云是真没装,他只是没想到万元还会在意陈萍萍的存在,在他的印象中,万元多少有点粗枝大叶的,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他俩之间,一直在吃醋的,好像是他自己才对。
许缙云都拒绝得这么明白了,没有再坚持的理由,“那你从市里回来,坐几点的船得告诉我,我去码头接你。”
这回许缙云没有拒绝,“知道了。”他也想快点看到万元的。
考完最后一科,许缙云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带上他给万元家里人买的礼物,踏上了回家的路,到了市里,他跟着陈萍萍一块儿去拜访了陈远闻。
在陈远闻的邀请下,许缙云是在市里多停留了一晚,这晚,他跟陈远闻聊了大学的生活,和以后的规划。
“你大伯家的问题现在很严重,我希望不会影响到你。”
陈远闻不好对许缙云家里的事情做过多的评价,但是他的“大伯”在岗位上的情况并不好,加上还有个因为犯错被调到贫困县的儿子。
许缙云不动声色地问到了他大哥具体在哪个地方的哪个部门,最后也只是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跟陈远闻聊完,许缙云心里很平静,如果他没有遇到万元,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大哥也尝尝他受过的苦。
但是现在不同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他放弃万元。
整整一学期的时间,许缙云并没有听说家里人找过他,胡婶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他猜无非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家里打算彻底摆脱他,二是家里早就乱成一团,自顾不暇,哪儿有工夫在意他的去留。
听远闻叔说及“大伯”情况,许缙云知道他的好大伯现在的处境很困难,因为他大哥的过失,出了人命,将他大哥调离到其他岗位,已经是费了好大的功夫,他要做的,不过是履行好公民的责任,给大哥所在的上级单位写举报信。
第二天一早,许缙云没有买到最早的那班船票,陈远闻说什么都要他留下吃过饭再走,许缙云推辞不过,只能答应。
打电话过去通知万元的时候,还是店里的店员帮忙接的电话,知道万元有事出去了,许缙云让她帮忙带个话,自己半夜才会到,让万元不用等他了。
万元是掐着点儿回来的,跟店员招呼一声就想往码头赶,“我得去趟码头,到点儿你就下班吧,不用等我回来。”
店员把万元叫住,“元哥,你是想去接小许吧,他刚刚来过电话,说是有事耽搁了,船半夜才能到,他叫你别去接他了。”
原本时间上有点赶,万元兴冲冲的,听到这话,犹如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他冷静不少,也有点蒙。
“不接了?”
万元表情略带茫然,看得店员都于心不忍,“嗯……小许是这么说的……”
整整一个下午,万元兴致都不高,硬是拖到了关店,上楼前,想买点卤菜就回家的,到了卤菜摊前,竟然觉得索然无味,站了一阵不知道吃啥,最后啥也没买回家去了。
没劲,一个人干啥都没劲,连吃饭都不觉得香。
他没啥胃口,将冰箱里的剩饭打扫了,顺道还将最后一罐啤酒给喝了,他之前是不怎么喝酒的,现在偶尔喝点,吃过饭看了会儿电视,到点儿就洗漱上床睡觉,他酒量不怎么好,一点儿啤酒都能上脸,被子一蒙,热烘烘的,全是麦芽的气息,酒精蒸得他脸发烫,他越想越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就不接了呢?就算是许缙云半夜到,他也能半夜去接啊,许缙云说不接就不接?凭什么啊?自己期待了一整天的。
万元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抄起一旁的衣服穿上,揣上钥匙就往外走,楼道里的风一吹,凉飕飕的,他酒都醒了大半,舒服。
晚上也没啥人,很容易坐到三轮车,很快就到了码头,白天码头还是车水马龙的,到了夜里,小商贩都回了家,通往趸船的石阶显得异常冷清,只有有船到岸时,汽笛声响彻整个码头,乘客陆陆续续从趸船出来,会有短暂的热闹。
江风吹得呼哧作响,万元走下了石阶这才意识到他来早了,许缙云半夜到,现在才不到十点,这下有得等了。
万元索性上了趸船,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即便是背风,大冬天的江面还是冷得人直打哆嗦,万元贴着船壁,拢紧了衣服,静静地聆听江风拍打浪潮的声音。
每每万元迷迷糊糊打盹时,总有客船进港,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将他惊醒,他眯着眼睛看向挂在一旁的时钟,不是许缙云。
一遍,两遍,三遍,万元被吵得没脾气,事不过三,汽笛声再怎么响,他死活不睁眼睛,靠着船壁假寐。
耳边响起纷沓的脚步声,万元闭眼抱着胳膊,换了个方向继续睡,高大的身影逼近,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中他也浑然不知,直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万元?”
因为想着万元没来接自己,许缙云也不着急下船,他掉在人群的最后,等到大部队都下了船,他才提着东西慢慢往外走。
要说不急,也不是完全不急,毕竟近乡情更怯,他站稳在趸船的那一刹,再抬脚时,脚步便有些急促。
凛冽的江风让前行人会下意识低头,经过长椅时,许缙云余光瞥到了坐在上面的人,有点眼熟,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端详起来。
是万元,真的是万元。
许缙云将行李箱放到地上,双手捧住了万元的脸颊,果然是冰冷的,他又惊又喜,“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万元眯着眼睛,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瞌睡没睡醒,酒劲还上来了,许缙云的手温温柔柔的,他舍不得躲开。
“你说不来就不来,我等了一天呢,我偏要来。”
这么硬气,许缙云哭笑不得,船还没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人拥进怀里了,“来了多久了?”
“把时间给算了,来早了。”万元贪恋着许缙云的体温,渐渐地,他回过神来,从许缙云怀里挣扎出来,“走,带你去看个东西。”
许缙云赶忙去提地上的行李箱,“去哪儿?不回家了?”
万元也帮忙将另一只行李箱提上,“看了再回家,别问,跟我走就行了。”
趸船底下是空心的,踩得稍微用力点儿,会发出咚咚的声响,都跟心跳一个节拍了。
第72章
他们错过了高峰期,下船的乘客走光了,等在路边拉客的车也走光了,白天繁荣闹热的街道,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寂静。
酒精在拼命刺激着万元的神经,此时的万元保持着高度兴奋,他一刻也停不下来,就算是没有车,他也得拽着许缙云在黑暗里行走。
许缙云嘴上抱怨,但是脚上却紧跟着万元的脚步,“到底去哪儿啊?”
万元还是闭口不答,只管拉着许缙云前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