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兆持刀的手还在狂舞,刀尖无意扫断戚不照一截假发,戚不照没躲,脸颊右侧顷刻划出条一厘米的血痕。
倒没觉得疼,戚不照抬手抹掉血渍,张开嘴,舌尖舔过指腹过的红。
“小安特别喜欢我的脸,你弄伤我,他会生气的。”
冯兆狼狈地挣扎,嘶吼:“你他妈到底是谁!?”
戚不照凑到他耳边,淡淡:“我是戚举,丛安河的老公。记住了吗?”
冯兆怒吼,扬刀又要刺。
戚不照嫌烦,干脆卸了冯兆的胳膊。
刺耳的惨叫中,他趁乱握住冯兆持刀的手,反拧到背后轻轻一割,冯兆后颈上横划过一道浅浅的切线。
有血渗出来。
戚不照敲落小刀,反手帮他把胳膊装上。
冯兆痛到痛呼,戚不照嫌他太吵,扣住后脑把他的脸摁进沙发垫里憋着。
“Checkmate.”戚不照由上至下睨他,“将军。”
几乎下一秒,摄影棚的大门从外破开。
几名警员破门而入。
短信报案时说的是迷奸案,刚进门,警员却一时没分出谁是匪徒。
戚不照一身被划烂的红裙:“我报的警。”
“嫌犯呢?”警员问。
戚不照扯起冯兆的脸:“被我制服了。”
“……”警员喝道,“把手松开!”
警方的人接管冯兆,戚不照拍拍裙摆站起身。
冯兆几乎疼到晕死过去,垂着头,后颈还在流血,刑警看了眼戚不照,他正对着化妆镜,闲情雅致整理乱掉的头发。镜面光洁,他笑了笑,说,别误会,正当防卫。
冯兆扣上手铐,拖下楼时另一队人马赶到。
丛安河冲上来,抱着戚不照一通检查,看清脸上的划伤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冲上去对着冯兆面中就是一拳。
冯兆仰面被两个警员驾着,鼻血都飞出来。丛安河脸黑得可怕,指关节攥得作响,抬臂还要再抡,但前有警方出手,后有戚不照抱住腰,第二拳挥空。
“干什么!冷静点儿!”
戚不照在他耳鬓亲吻:“哥哥,别看他,你看看我。”
跟在丛安河车旁的是另一条警车,负责乔秋案的刑警徐飞推开车门走下来。
一个系统工作,双方都是熟脸,徐飞是市局的人,官高几级,两队人招呼一声,便把冯兆移交到他手上。
冯兆还在流鼻血,缺氧让他这会儿还说不出话。他挣了挣,徐飞的手下摁住他,让他老实点。
戚不照好心提醒:“他后颈不小心划伤了,警官,记得给他做个检查。我会赔偿。”
押人上了警车,徐飞通知两人到局里做笔录。
丛安河点头说好。
警车先行,丛安河两人还站在咖啡厅门口。
咖啡厅早被清场,只有灯还亮着。
灯是暖黄色,隔一米一盏。
戚不照的裙摆散成片,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丛安河静静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就像他们天生该是这样,一刻不离。
“……我找到它了。”
戚不照在他发顶落下亲吻:“嗯,做得好。”
“你知道它在哪儿吗?”丛安河问。
图书馆五层楼高,藏书不计其数。
书山书海,哪里都能藏几封单薄的信纸。
戚不照从善如流:“在哪儿。”
丛安河仰面看他。
戚不照第一次在丛安河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这样难过。这样迷茫。
四楼是欧洲文学。
高中图书馆,教辅类资料最常用,二楼以上几乎借书的见不到学生,填充书库除了裙带关系,就是为应付五星级考核。
书架丛A排到N,铁皮高台林立,像极了钢铁做的森林。
冯兆每天正式上工前都会去开每层的查询电脑,离开四楼时会特地绕路,从K4书架和C2书架前经过。
好高两面书墙。
时间这么紧,丛安河无暇本本翻过。
冯兆个子高,巡视战利品合该放在高处。
查完K4查C2。
目力所及三排欧洲文学,丛安河匆匆扫过,却在最高层角落的一本书上定住。
——乔秋曾在信里写,……请让我头枕你的双膝,追忆酷热难眠的美丽夏日。*
——乔秋说,美丽夏日,祝您生日快乐。
太熟悉的一本书,不久前他还用这本书给爱人写过三封情书,五年前常驻他办公桌上的书立一侧,来往过客都能看见。
丛安河抬手,将那本书从紧排的书架里抽出。
《恶之花》,波德莱尔著,John E.Tidball是英法译本的译者。
他翻遍,停在最后一页。
这是本老书,早不用纸质登记,末页上的借书卡却还在。
比巴掌大的一张,四角贴在上面。
丛安河揭开,露出背后两张泛黄的信纸薄页。
丛安河冲戚不照笑,眼泪却无知无觉滑下来。
咖啡厅的灯光那么暖,但他好难过。
“戚不照……它就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68章出现过,波德莱尔的《秋歌》,摘自诗集《恶之花》
55章,丛安河给念戚不照节目录制期间写的那些约会信件,也出自《恶之花》,前文提过,是丛安河上学时最喜欢读的诗集。
第74章 人与人
作为身份齐全的beta,多年来冯兆一直游离调查范围外。
警员查阅他资料与体检报告,愁眉不展。beta强制标记omega,简直反科学,耸人听闻。
情况特殊,但好在他与戚不照在摄影棚搏斗时被误伤后颈,在当事人戚不照的坚持下,冯兆被押去做了颈部检查。
普外简单处理完伤处,去腺体内科做了遍信息素筛查。
报告当然正常。无信息素分泌,初步判定还是beta。
冯兆戴着手铐,半张脸面无表情,半张脸提起嘴角,笑得短促且古怪。
徐飞捏着报告,恨不得盯出个洞来。戚不照看他表情几变,主动提出做次颈部CT。
不合规矩,徐飞蹙眉。
戚不照长发别在耳后,道:“检查不全面,他告我防卫过当怎么办。”
徐飞最后还是拍了板。做。
冯兆情绪激动起来,要求去冯新就职的市立医院检查,但重大刑事案件由不得他,摁头塞进CT室时简直像条疯狗。
这下是人都觉出不对。果然,片子拍出来,冯兆后颈确有未退化未萎缩的腺体。
为求保险,当晚请来国内具有鉴定资质的腺体科专家,在冯兆的后颈上进行微创操作。
位置特殊,腺体敏感,无法使用麻醉药物。冯兆非常清醒,对痛疼有清晰感知,医生把他锁上操作台,手术刀锋利,将普外刚处理的伤处慢条斯理地再度割开。
结果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初步诊断,冯兆患罕见腺体病,看结构是alpha腺体,但先天畸形,因为性别鉴定程序简单,所以临床上大概率误判成beta。
他经历过分化热,有较稳定的易感期,具有强制标记omega的能力。又由于先天不足,无法释放信息素,因此omega腺体内无信息素残留属正常情况,应该考虑。
更进一步的结论,要等alpha基因携带鉴定报告出来后才能做,但不妨碍立刻将几年前陈冬冬的并案调查。
亲生儿子被抓。同在医疗系统,冯新消息还算灵通,赶到时冯兆有如丧家的恶犬。
被押上警车时,冯兆的两只眼睛阴测测地钉在他父亲身上。
那么重的恨,惊得冯新站不稳脚。
是丛安河将他扶住,低声叫了句叔叔。冯新看见是他,相顾无言几秒后,冯新哀叫一声,两手将脸捂住。
冯新是医生,但今晚没穿白大褂。他头发银白了多半,蹲在地上却像不懂事的孩童。午夜的医院,红色十字安静亮着,留他老泪纵横。
审讯期间徐飞例行公事,劝冯兆坦白从宽。只是冯兆埋头不见脸,一言不发,坚持沉默是金。
但他开口与否影响的不多。
鉴定科昨晚采集信纸上指纹并做笔迹鉴定,晨光熹微时出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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