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服务生英文流畅,笑着说,“两个,已经为您送到房间了。是今早Chyi先生出门时特意关照的。”
“……”白朗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Chyi先生,是Sean Chyi吗?他也住在这里?”
“是的。”服务生回答道,“Chyi先生在顶楼有专用的隔音练琴房,他说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使用。”
*
白朗打开箱子,从层层叠叠的衣物里挖出了两瓶又大又重的母亲牌牛肉酱,抱着在床上滚了两圈,恨不得喜极而泣。
手写的音乐笔记和多年来存下的绝版碟片都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他随手挑出一张放进CD机,罗斯卓波维奇低沉的大提琴声缓慢地在整个空间里流淌出来。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向天花板,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深深吸引他的东西一样,看得目不转睛。
祁斯年就住在楼上。
这其实很正常。祁斯年是瑞士人,在维也纳没有住处,E团运营同样需要为他安排酒店。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巧合。
白朗第三次这么对自己说。
然而他觉得悠扬缓慢的低音在他的心头肆无忌惮地穿梭,时不时飞出几个滑音,跳跃着向高处飞去,每一个和弦都与心跳融为一体,温柔的古典大提琴生生被听出了爵士的味道,还是色气萨克斯独奏的那种。
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突兀地打断了白朗独自一人的温情时光。
他眨了眨眼睛,把手机拿了过来,在看到信息的时候,有一种瞬间被打破了旖旎幻想,回到现实的感觉。
频繁跳动起来的是一个聊天群,群成员是几个与白朗玩得好的同学,一共六个人,四个是演奏家,还有两个则是作曲和声乐专业的。分别来自好几个国家。
如今所有人都顺利毕业,开始为了各自的梦想飞奔。
音乐家们总是在全世界飞来飞去演出,受时差和距离的阻碍,难得有一同出现的时间,便格外珍惜。他们得知白朗已经顺利进入了E团,已经在嚷着回头有空一定要去维也纳玩。
白朗性格开朗随和,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心。与祁斯年这样优秀到让一般人觉得有距离感的人不同,他更像是一个邻家弟弟。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信息,与他们在群里闲聊,互相吹捧和吐槽。平日里西装革履的音乐家们与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们没有什么区别。
JT:[不敢置信,我们的Lang小宝贝真的去欧洲了,北美的女孩子们可是会伤心的。]
Satou:[还有男孩子们。]
JT:[好吧,还有男孩子们。]
Bara:[Lang,E团怎么样?那可是你放弃BSO的机会得到的,天哪,那可是BSO。]
辛格:[BSO虽然好,E团有Sean Chyi和伯恩斯坦!]
JT:[BSO走了几个老首席之后,质量大不如前呐。我还是更欣赏欧洲的严谨风格,至少他们不会为了省事抹平小节重音。]
Bara:[……也不会把贝多芬的f偷偷加成ff。]
Satou:[也不搞花里胡哨好像电影节的红毯After party。]
安:[??After party怎么了,我好喜欢After party。没有After party我怎么接近我的女神?你们这是北美歧视。]
白朗看着群里的消息,发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换来几人关切的询问。
Lang:[我很好。E团比我想象中的更棒。等我公演马勒五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看!]
JT:[马勒啊……我现在知道你在哭什么了。]
Satou:[???????!!!!!!!]
Lang:[怎么了?]
JT:[别理他,世界上所有的小号听到马勒五都跟疯了一样,何况这还是伯恩斯坦的马勒五。]
Bara:[hhhh小号手们的终极梦想。]
Satou:[E团还招人吗?!还招人吗?!]
JT:[醒醒,你根本吹不出第一主题那个三连吐音。]
Satou:[谁说的!谁说我吹不出!你又没听我吹过马勒五。]
JT:[你那舌头力道还要再练练。没听过我也知道你吹不出。]
Lang:[……]
安:[?]
辛格:[哎,说起来,到底还是Lang,这么些年了,一直在为了梦想努力。这么快就可以跟偶像合作了。]
Bara:[不枉我的Lang小宝贝吃了那么多苦。]
安:[Lang本身就是天赋挂的好吧?茱莉亚的大提琴小王子,留在北美也会成为厉害的演奏家啊。]
白朗滑动界面的手指停下了。
我不仅可以和偶像合作,也许很快还能一起演奏室内乐,甚至几小时前,偶像还邀请我共进晚餐。
不过这些事情,他暂时谁都不想告诉。
这是他一个人的宝贵回忆,是从未设想过的欣喜和难以形容的甘甜。而自己不过就是付出了几个寒暑的刻苦练习,又算吃了什么苦呢。
他丢了手机,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大床里,方才心底淡淡的焦躁消失不见,被另一种更为雀跃而急切的心情取而代之。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觉得自己有点兴奋,急需拉琴来抒发自己的情绪。
他背起大提琴匆匆离开了房间。
他打算去祁斯年的练琴房看看。
白朗走到顶楼的某个房间门口,停下脚步看门上的插排。漂亮的花体字,写着祁斯年的名字。
他想推开门进去,却还是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清脆的敲击声刚刚落下,下一秒,祁斯年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Wer ist da?”
祁斯年已经回来了?他在里面?
白朗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愣在原地。
门打开了,祁斯年站在门后。
“白朗?”他穿着浴袍,头发是湿润的,随意地向后抹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显然刚刚沐浴过,“找我有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沉沉的,听上去有点慵懒的味道。
“我……”白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忍不住结结巴巴起来,“我本想练琴,我……”
“这个时间?”祁斯年笑了一声,“琴房是隔壁那间。不过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注:
马勒五:马勒第五交响曲。对于所有声部来说都是非常难的一首交响曲,是很多指挥家毕生都想挑战的曲目。第一主题是管乐主场,小号出尽风头。可以说没有哪个小号首席不想演奏马勒五。
第7章 【7】红酒与牛奶
白朗犹豫了一下,这时候祁斯年已经错开了身子。他只好跟着祁斯年进了房间,顺道回过头去关上房门。
时间已经将近午夜,确实不该是练琴的时候了。
白朗脑袋里的热度终于褪了下来。
祁斯年的房间整体布局跟他的房间相似,不大,却很够用。不同的是因为顶楼,头顶多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天窗,从白朗的角度看过去,正看到一轮明亮的月光。
窗边是一张长条书桌,靠墙的位置还有内嵌书柜,上面整整齐齐摞着一叠又一叠的乐谱,还有一些光碟。桌面上收拾得整洁,桌角有一瓶墨水,旁边放着一支钢笔。
现在很少见到习惯使用吸墨钢笔的人。但白朗却觉得祁斯年理所当然应该就是这样的。
祁斯年让白朗坐在沙发上,自己则靠在吧台,随意地问道:“睡不着吗?”
白朗看向祁斯年,余光看到他浴袍的领口因为动作而微微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结实胸膛,阴影一直隐没进浴袍下方。
白朗在这一瞬间有些坐立难安,他有些忍受不了与祁斯年的对视,于是低下头,敷衍地“嗯”了一声:“可能时差有些没倒过来。”
“睡不着就拉琴,这么乖?”祁斯年低头笑了笑,随后拿起手边的一瓶红酒,“要喝点吗?可能有益睡眠。”
白朗刚想点头,却又听他说:“还是算了,你今天喝过酒了。给你拿瓶牛奶吧。”
祁斯年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递给白朗,自己却拔出红酒的瓶塞,把酒倒进红酒杯里,然后走到白朗对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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