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裴知良说这种话,坐在摇摇车里的裴炀还听不懂,但能感觉到爸爸的不喜,于是每次被裴知良抱着都不怎么笑,也不闹,一两岁的小孩硬生生有种小心翼翼的味道。
后来长大,听得懂话了,裴炀就更小心翼翼了,在父亲面前努力做一个乖小孩,撒娇都不敢。
裴炀当时特别羡慕裴瑜吉和裴思微,什么话都敢跟裴知良说,遇到裴知良说错的时候还敢反驳。
可裴炀不敢,怕本就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就更不喜欢了。
裴知良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随着慢慢长大,他早就没那么介意当初的事,每次外人夸裴炀他还打心底里觉得骄傲。但可能是架子端得太久,一时对小儿子放不下来,便一直保持着从前的面孔。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好丈夫,苏佩颜刚生裴瑜吉的时候,裴知良还想过让裴瑜吉随母姓,因为苏佩颜是独生女,他也觉得生孩子太辛苦。
虽然在当下社会风气开放的时代,随母姓已经不算少见,但在当初那会儿确实太稀罕了。
他提了这个事,但裴炀的外公外婆就只是抱了抱他,说能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如果真随了母姓,那时候外人就该嘴碎裴知良了。很多时候其实不是真非要怎样,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可没人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父亲,闹最僵的时候,裴炀半年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应该是从初中开始,裴炀好像终于明白,自己做什么父亲都不会喜欢,那就不做了,谁爱哄谁哄去。
有些父母总仗着自己给了孩子生命这一点肆无忌惮,但却忘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孩子也会寒心。
特别是叛逆时期,裴炀有时候还会大逆不道地想,‘不喜欢我就算了,生我受苦的是我妈,我对妈好就行了,惯得你天天给我甩脸色’。
失望从来都不是一件事产生的,而是长久积累出来的点点细节。
可从前的裴知良不会反思,他只会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叛逆,越来越不好管,很少会思考自己的问题。
如今老了,发妻的生病离世磨灭了他所有棱角,他回首过往,才恍然发现自己做的太失败。
可惜反思得有些太晚了。他儿子已经和喜欢的人组建了新的家庭,会有另外一个替他照顾爱护裴炀,他好像什么补偿都做不了。
…
“我要吃烤鱿鱼——”
傅书濯无奈:“祖宗,医生怎么说的?至少三个月清淡饮食。”
裴炀摇他的手:“求求你——我就吃两口。”
傅书濯气乐了:“然后剩下的我吃是吧?”
裴炀嘿嘿一笑:“傅总最好了。”
集市里人满为患,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傅书濯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集市,已经做好了当垃圾桶的准备——今晚光吃裴炀剩下的食物就得吃到撑。
“先说好,吃了这些就不可以吃冰的。”傅书濯左手一个羊肉串,右手一个烤面筋,“甜筒和炸串也不行。”
“知道了——”裴炀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睛一亮,“你看前面那个T恤好不好看?”
傅书濯瞧了一眼,集市上的衣服普遍便宜,裴炀虽然抠门,但后来事业起来了他们就很少买这些便宜货了,毕竟赚钱就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
旁边一女生在买裙子:“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
“150。”
“100成不成?”
“不成不成,100块我还得倒贴!这样,130,最低了。”
“老板便宜点嘛,我们下次还来。”
“哎哟……120,行了吧,最低价了,我就赚个几块钱。”
那个女儿爽快地付了钱:“祝您生意兴隆啊。”
然后就见一个中年女人走来,应该是她妈妈,听到她120买的小声抱怨道:“砍价得打对折砍,不赚钱鬼才信,不赚钱谁来摆摊?”
“知道了妈……”
裴炀若有所思,他拉拉傅书濯衣袖:“我们买件情侣装吧,好久没买了。”
傅书濯瞥他:“我倒是想买,结果这一年多某人一心想离婚,好不容易买一次还给我退了。”
裴炀轻咳一声:“我错了,傅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我今后绝对好好补偿你!”
“办公室——”
裴炀耳根一红:“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行啊,那情书加一千字。”
“算了。”裴炀立刻妥协,“八百字我都憋不出来还让我憋一千八……”
说好给傅书濯补一封情书,但他憋了一周愣是就憋出六个字:亲爱的傅先生。
裴炀真的很想在后面打一个省略号,然后再写上一句“我对你的爱尽在不言中”。
他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洋洋洒洒写了那么多字的,多肉麻啊!想让傅书濯把拼起来的旧情书给自己看一眼,傅书濯还不许,说怕他照抄。
照抄怎么了,那不也是他自己写的么。
裴炀去问了一下他看中的那件T恤:“老板,多少钱啊?”
“特价,80。”
裴炀现学现卖:“40行吗?”
老板横了他一眼:“往前直走到头再左转就是江都分局,抢劫是重罪,你自己报警还是我报警?”
裴炀:“……”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傅书濯忍笑,这老板跟其他铺子的老板显然不一样,根本对做生意没有热情,当然不会让顾客这么还价。
裴炀还不想放弃:“那这样,我给您八十,你把旁边这件差不多的款一起卖我。”
“我真要报警了。”
裴炀无辜地看着他。
老板啧了声,看他坐着轮椅又是腿骨折又是头上有伤,到底改了口风:“100,两件拿走。”
裴炀拉拉傅书濯袖子:“付钱。”
傅书濯付了160,老板听到收款信息眉头一皱:“付多了,我退你60。”
裴炀美滋滋地拿着情侣T恤,摆摆手操控轮椅走了:“不用了,我就是想砍砍价。”
老板:“……”
哪来的傻子。
傅书濯对裴炀最了解了,知道他不会占这种小道便宜,说来奇怪,裴炀做生意谈项目很有一套,可又对这种小本生意很有同理心。
裴炀拽着傅书濯衣袖:“我们找个地换上吧。”
傅书濯无奈:“这种集市基本没有更衣室,去哪换?”
裴炀:“找个公厕。”
傅书濯看着自己手上还没解决掉的羊肉串,无可奈何地一口嗦完。
这边公厕不是很干净,但不远,走几步就看到了,旁边还有人蹲着抽烟。
裴炀看看自己干净的轮椅有些犹豫,但想秀恩爱的心还是胜过了洁癖:“快换——”
厕所里也有人,看见他们往一个隔间里挤都纷纷露出暧.昧惊叹的眼神,大概是想这两人挺牛啊,受这么重伤还要来公厕玩轮椅play。
傅书濯面无表情带上门,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么猎奇的眼神打量过。
第82章 情书
“老公——”
隔间狭窄, 傅书濯刚转身就听到裴炀来这一嗓子,眼皮狠狠一跳。
果不其然,裴炀开始搞事了, 他非要傅书濯帮自己脱衣服, 脱完还要憋着笑说:“你轻点……”
傅书濯气笑了:“给你换个衣服还疼着你了是吧?”
裴炀眉眼低垂, 冲隔间门与地面的缝隙努努嘴:“弄。”
傅书濯弯腰瞥了眼,看见两个脚尖, 属于不同的两个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都有人窥伺偷听。
换完衣服傅书濯就冷不丁地打开门, 外面两人吓了一跳, 面面相觑退到窗边装作一副路过抽烟的样子。
一直在隔间里乱说话误导他们的裴炀冷哼一声:“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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