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年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假装路过的必要,上前和他并肩站着,窗外能看到楼下的学生家长,还有运着行李的电三轮。
“今天出什么事了?”季思年问。
谢航一下一下地转着手机。
“我妈要回安城了。”
季思年再一次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而后悔。
就知道跑过来了也听不见实话。
“然后呢?”
“我去接她一趟。”谢航说,“顺便去医院复查。”
“复查?”季思年问。
谢航顿了顿:“我妈,双相要复发。”
季思年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209的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在正中间的地方,离楼梯和洗衣房卫生间都近。
季思年推门时又撞上了个正要出来的人,他定睛一看居然还是在拐角撞的那个黄毛。
“嗯?”黄毛脸上挂着很明显的怒意,在看到门外的人要进屋时慢慢遮了起来,“哦,不好意思。”
“齐了齐了,这个是季思年。”钟涛还坐在床上没动,扬着下巴指了指他。
黄毛打量了他一会儿,不咸不淡说:“白宇辉。”
这什么眼神。
“季思年。”季思年拍了拍他的肩,直接走了进去。
钟涛正坐在床上支床帘,几节管子接了半天都没折腾明白,他抖了抖帘布:“走吧,去吃饭?”
“我不去。”白宇辉说了一句,又扭头看了他们几眼,“我有事,下次吧。”
季思年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白宇辉走之后,屋子里短暂地冷场了一会儿,能看出来曾宇有点尴尬,好在钟涛还用刚刚的音量和声调说:“那咱仨去吧,先去最近的那个食堂尝尝,有学长推荐了好多窗口。”
季思年把校园卡和宿舍门钥匙装到口袋里:“行。”
其实钟涛大概也挺尴尬的,估计这一屋子都是高中学校的风云人物,老师捧着同学爱着的那一类,开学第一天被拂了面子多少都有点不爽,不过这人能藏情绪,表面看还是热情洋溢的模样。
看来这人不仅要跟尹博认识认识,还得跟谢航认识认识,比比他俩谁先憋死谁。
食堂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些,窗明几净的看着像刚装修出来的,后来钟涛说暑假确实翻新了一次。
人不少,好多窗口排着长队,钟涛一路边走边讲解,季思年闻着食堂里的饭菜飘香,高铁上被牛肉面勾起来的饿意再次翻涌而至,一打完饭就是一通狼吞虎咽,吃完才想起来拍照片。
安大的第一顿饭。
季思年拍了一个空碗,发到了家群里。
季建安:“比锄头吃得还干净。”
附赠了一张锄头吃饭的照片,头上还顶着那个带着蕾丝边的发夹,挡着耳朵不垂到饭盆里。
季思年对着照片笑了半天。
“哎,你们都是自己报的管院吗?”钟涛问了一句。
曾宇撇着碗里的辣椒:“调剂来的,我第一志愿报的计算机。”
季思年犹豫了一刻要不要加入群聊,不过在曾宇顶着那张辣的肿红的嘴唇看过来的时候,他说:“我也调剂来的。”
“我也是。”钟涛笑着摸了摸肚子,“学长说管院得有一大半是调剂来的,看来是真的。”
曾宇以擤鼻涕做回应。
“等会儿一起去行政楼那边领军训服吧,晚上还能有时间转转学校,明天就开始军训了。”钟涛说。
“我不去了。”季思年终于想起来加一下辅导员的微信,他军训假条还在桌上放着,“我可能不训了。”
钟涛愣了一下:“不训?怎么了?”
“我……”季思年在被车撞倒和脚腕错位了中间摇摆一下,选择了一个笼统一些的说法,“假期车祸,还不能久站。”
辅导员是个男的,姓马,头像是他搂着他的娃,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个博士生。
这个假请的还算顺利,马老师叫他明天集合的时候带着病历本和假条,他去学校开个证明。
钟涛和曾宇去了行政楼,他慢悠悠一个人溜达回了寝室,天色暗了下来,路灯明亮,校园里还是有新报到的学生在忙碌。
季思年推门的之前特意站在门口等了等,这次没有人猛地冲了出来。
屋里关着灯,白宇辉没有回来。
他趁着没人把行李全都收拾好,在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挂在衣柜里时,有人敲了敲门。
“进。”他说。
“学弟只有一个人吗?”一个圆头圆脑的小胖子学长走进来。
季思年顿了顿:“嗯。”
小胖子学长脖子上挂了个牌,写着什么什么联赛。
他毫不见外地在屋里走了一圈,挨张桌子放了一张宣传单:“学弟考虑参加一下我们月底举办的娱乐赛,六维能力知识联赛,理科院跟心理中心联合办的,Super Brain低配版,心理学科学竞技赛,参加就加综测……”
他把广告词背得十分流畅,季思年总感觉是照着最强大脑的百科复制粘贴的。
“有意向扫码填写报名表,不打扰学弟休息了,再见哦!”说完小胖子学长就走了出去,还顺手帮他带上了门,下一秒就听到隔壁寝室的门被敲响。
季思年甚至还站在衣柜前。
他拿起宣传单看了看,两人一组自由组合可跨院男女不限……
“回来了!”门前一阵窸窣,接着曾宇和钟涛提着一袋子东西闯了进来,有军训服,还有超市买来的东西,“来,这个给你。”
他掏了个小盒子递过来,还带着热气的红枣味道顿时散出:“商业街那边卖的甑糕,据说好吃到叹为观止。”
季思年看了看他,才接过来:“谢谢。”
“刚刚是不是有人从咱屋里出去了?”曾宇也捧着块甑糕,脑袋冲着外面,“又进隔壁屋了。”
“是,发传单的。”季思年指了指桌子。
钟涛一拍大腿:“靠,过几天更多,办电话卡的拉宽带的,社团扫楼的学生会拉人的,等我贴个条。”
他写了个“不是新生”贴在门上。
“那些消息啊传单啊我都能搞来,回头我直接发群里啊。”钟涛说。
钟涛一直忙活到十点多,季思年拿了个小篮子拾掇好洗澡要用的东西,准备在爬上床歇歇前去冲个澡。
澡堂在宿舍楼外,不过离十六号楼不远,一下楼转个弯就到。
季思年换了一身宽松些的衣服,踩着拖鞋往外走,刚一拉开门就和219门口的人四目相对。
是换了衣服踩着拖鞋拎着篮子的谢航。
季思年盯着他,半天没缓过来。
谢航十分自然地说:“带校园卡。”
“啊。”季思年猛一回神,摸了摸裤口袋果然是空的,转身回去在外套兜里找到了校园卡。
他再一次出去时谢航还站在门口。
“你……也去洗澡啊。”
“嗯。”谢航开始往楼梯走。
季思年迟钝的神经跳了跳,在这一刻飞速运转起来,他当即预判出如果现在他跟着谢航走,那么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他们将面临对着对方脱衣服的场面。
应急方案一是去上厕所,方案二是回宿舍,方案三……
“走啊?”谢航扭头看着他。
方案三胎死腹中。
季思年硬着头皮跟上去,两个人并肩走出宿舍楼,在被晚夏夜晚的凉意缠住的时候,他后知后觉一件事。
他跟谢航这个对门住得太巧妙,从今天开始,别说洗澡,就是上课吃饭洗漱上厕所,一切需要走出寝室做的事,他都有几率遇到谢航。
有点别扭。
如果让他跟钟涛或者曾宇或者尹博一起洗澡,他都不会有半分别扭,脱成什么样都无所谓,搂着睡一张床都没关系。
之前他在谢航家里借宿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现在他们仅仅是这样一起走着就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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